“那么您想到哪里去呢，可怜的妇人？”伯德夫人问道。

“到加拿大去，要是我知道他在哪里的话。加拿大离这很远吗？”她抬起头来，脸带笑容，信任地望着伯德夫人的脸。

“可怜的人！”伯德夫人忍不住说。

“真的很远吗？”妇人认真地问道。

“比您想的要远得多，可怜的孩子！”伯德夫人说，“不过，我们将尽力想想能帮您做些什么。喂，黛娜，在您的房间靠近厨房的地方给她铺张床，明天早晨我会考虑怎么安排她。不要害怕，可怜的妇人，相信上帝吧！他会保佑您的。”

伯德夫妇重新走进客厅。她在壁炉边的摇椅里躺下，深思地前后摇晃着。伯德先生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哼！哼！又是件麻烦事！”最后，他向妻子走过去，说道：

“听着，太太，今天晚上，她就得离开这里。那个家伙的嗅觉很灵，最迟到明天早上如果只是那个女人的话，她还可以安静地躲到风头过去；可是那个小家伙却留不得，我敢保证，就是一队骑兵也无法让他保持安静，他会把脑袋伸出窗口或门外而泄露风声。到时候我也会像瓮中之鳖一样，跟他们俩一起被抓走，肯定的！不行，他们今晚就得离开。”

“今天晚上？！这怎么可能呢？叫他们去哪里？”

“唔，我知道到哪里去。”参议员说，他开始深思着穿上靴子，可是靴子还没有穿好，他又停了下来，双手抱着膝头，似乎又陷进深深的思索中。

“这是一件见不得人的，讨厌难办的事。”他终于说道，又开始拉紧皮靴的带子，“事实如此！”参议员穿上一只靴子之后，手里拿着另一只靴子，又呆呆地望着地毯。“事情必须做个了结，可是，我也不知道如何结束，算了吧！”他满怀心事地穿上另一只靴子，望着窗外。

此刻，小女子伯德夫人可是个小心谨慎的妇人，一个平生从不说“我早就对你说过！”这种话的女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虽然她完全知道丈夫正在想着心事，但是她还是非常谨慎地忍着不去多嘴，只是非常安静地坐在椅子里，显出准备随时倾听夫君吩咐的样子。

“您明白，”他说，“我的老客户万·特罗普，已经从肯塔基州那边过来，让他所有的奴隶都恢复了自由。他在小河上游七英里处买下了一片土地，那个地方，背靠森林，人迹罕至，除非有特殊的目的，是个一下子不易发现的地方。可麻烦的是，除了我，没有人能在今夜驾车到那里去。”

“怎么没人？卡德乔就是一位优秀的车夫嘛。”

“哎，哎，问题就在这里。马车必须两次驶过小河，而第二次过河时非常危险，除非此人能像我一样，熟悉这段河道的情况。我骑着马已经在那个地方来往上百次，准确地知道这段河道的深浅。因此，您明白，我必须亲自出马。卡德乔应该在12点钟左右，尽可能安静地套好马匹，我将亲自送她过河去。为了掩人耳目，他必须把我送到下一个旅馆，在那里搭乘三四点钟的驿车到哥伦布市哥伦布市（Columbus），俄亥俄州的首府。去，使人觉得我到那儿只是要搭乘驿车的样子。明天清早，我就会到议会去上班了。不过我想，在我说到做到之后，我在那里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不过，随它去吧，我才不管这个哩。”

“在这件事中，约翰，您的心肠比您的脑子要好些。”参议员的妻子用她白晳的小手抚摸着他说。“要不我能爱上您吗，难道我不是比您自己更了解您吗？”小妇人眼眶里的泪珠莹莹，显得更加美丽。参议员也觉得，他无疑应该做个聪明人，以博取这样一个尤物对他的赞美之情。于是，他所能采取的行动，便是神情严肃地走出家门，去看看马车有没有套好。不过，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转回屋里，有点踌躇地说：

“玛丽，我不知道您对此有何看法，不过，那只抽屉里装满了属于可怜的小亨利的东西。”说着，他急忙转过身去，带上了门。

他的妻子打开与住房相邻的小卧室的房门，把蜡烛安放在衣柜顶上，然后从墙壁上的一个小凹处拿出一把钥匙，沉思着把它插进一只抽屉的锁孔，可是又突然踌躇起来；与此同时，那两个男孩子，就像男孩子喜欢干的那样，已经蹑着脚跟紧跟着她走了进来，静静地站着，用关切的眼光看着他们的母亲。啊！做母亲的，读者读到这里，要是她的屋里没有什么打开着的抽屉和衣柜，让她看起来像是又打开了一座小墓穴的话，啊！那您就是一位幸福的母亲了。

伯德夫人慢慢地拉开抽屉。只见抽屉里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小套衫、围裙和小袜子，甚至还有一双包在纸里的小鞋子，可以看出它的前端已经磨破了。还有一辆玩具马车，一只陀螺，一个皮球。诸多记忆和泪水一齐涌上她破碎的心头！她在抽屉旁边坐下，双手托着头斜靠在抽屉上，泪水通过指缝滴进了抽屉；接着，她突然抬起头来，紧张地开始挑选那些最普通最耐穿的衣物，把它们捆成一个小衣包。

“妈妈，”一个男孩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说，“您要把这些东西送人吗？”

“亲爱的孩子，”她温柔诚挚地说，“要是我们亲爱的，可爱的小亨利在天堂往下望的话，他会高兴我们这么做的。说句心里话，我不想把它们送给任何一个普通人、一个幸福的孩子，不过，我要把它们送给一个比我更伤心更悲痛的母亲。愿上帝保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