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头痛发烧,焦急不安地躺在床上,她想知道没有她在,姐姐如何能忙得过来。
米兰达的头上围了一条毛巾以遮挡穿堂风,呆板地走过饭厅,打算把做早餐的火点着,然后叫丽贝卡下楼来做事。同时要告诉她,在传教士会议上得体地代表全家要注意的几件简单的事情。
她打开厨房门,模模糊糊地看了一下周围,怀疑自己是否搞错了,走错了房间。
遮光的帘子已被揭开,炉火正在熊熊燃烧。水壶在唱歌,水壶里的水在沸腾,当它冒出一团团的云雾时,把水壶宽大的鼻子上挂的写得很潦草的“丽贝卡向你问好”的半张纸条推出去了。咖啡罐也是滚烫的,咖啡已分装在碗里,用来过滤咖啡的破鸡蛋壳就放在旁边。冷的马铃薯和咸牛肉都已放在木制的托盘里。写有“丽贝卡的问候”的字条贴在切肉的刀上,黑的、白的面包都摆出来了。餐桌上用的烤面包架、炸面饼圈都拿出来了,牛奶上的浮皮已除去,黄油也从牛奶房拿来。
米兰达把头巾从头上取下,一屁股坐在了厨房的摇椅上,低声喊道:“她真是个最好、最能干的孩子!我的天啊,她是个十足的索耶!”
白天和晚上过去了,每个相关人员都得到了赞扬与尊重,甚至连身体也继续恢复,病情没有得到恶化。使大家尽情欢愉有所收敛的简小姐也不例外。伯奇一家人带着深深的歉意而离去;小传教士们泪流满面,信誓旦旦地说要永远与丽贝卡做朋友。在离别之际,丽贝卡把在早餐前写的一首诗塞到了她们手里。
给玛丽和马撒·伯奇
生在叙利亚的苍穹下,
沐浴着比我们更火热的太阳。
像热带盛开的花,
孩子们成长,容光焕发。
……
第一眼看到的世界
是异教徒的国土,
而非格陵兰冰雪覆盖的群山,
也非印度的珊瑚海滩。
……
但那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人们的皮肤近乎黑色,
缺少真正的宗教信仰,
却使人痛苦难受。
……
让我们赶快,
给传教士董事会予帮助;
把黑皮肤,无信仰的人找来,
教他们知道上帝的存在。
丽贝卡·罗威娜·兰德尔
归国传教士此次对里佛巴罗的造访,并非没有一定的深远影响,这是显而易见的。伯奇和他的太太回想起这次访问,认为这是他们在家逗留半年来玩得最高兴的一次。邻居们也从中引来了很多热门话题,对此进行辩论、反驳、提出疑问、重新肯定、回顾展望,好不热闹。执事米利肯还为改变叙利亚人的信仰加入公理会而捐了十美元。这使得他的太太因他轻率地慷慨解囊而病了好些时日。
很高兴值得提及的是:在这之后,米兰达·索耶却判若两人。不过,也不尽然如此。一棵弯曲了二十年的树,要它瞬间变直是不可能的。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在外人看来,虽然变化很小,但变化是存在的。对待丽贝卡,她不再那么挑剔,批评也不再那么严厉,对她能最后得救更充满信心。这大多来自她突然间想象出丽贝卡毕竟从索耶这一房,从身心灵魂继承了某些秉性,这些性格特点是不属于她瞧不起的兰德尔家族的。米兰达把日后丽贝卡身上有趣,有能力,有才能的表现都归功于砖屋对她的训练与培养。每念及此,她便心生一种坦诚的骄傲感,一种能在朽木上雕出成功的图案的能工巧匠的骄傲。但是,从来没有,直到最后,她体力不支,放松了铁腕控制,削弱了压迫能力之时,她也不曾流露出这种骄傲或表现出丝毫的慈爱。
这可怜的难民,被人轻视的洛伦佐·德·梅迪西·兰德尔被他的伙伴们认为可笑无用,就因为他与众不同!假如里佛巴罗能突然间流变成一个能持不同意见和更为宽松、更大的社区,他或许才有可能成为整个居民中唯一最少被人注意的人。他的女儿是幸运的,她妈妈的家族赋予了她一点实际的能力。要是说洛伦佐根本什么其他事也没做的话,他倒是可以夸耀自己,他在防止丽贝卡全盘索耶化上起了不小的作用。尽管他很失败,完全彻底地失败,但他还是慷慨地把他身上最好的素质遗传给了丽贝卡,而将所有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审慎地留住了。大概很少有当父亲的有能力作如此精细的区分与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