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们一直怎样,他们是怎样占据蟾宫的?”河鼠接着蟾蜍的话说。蟾蜍胳膊肘撑在桌上,爪子托着下巴,眼睛里涌出泪水,漫出眼睑,吧嗒吧嗒地砸在桌上。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继续讲,河鼠弟,把事情全讲给我听。最糟糕的都已经过去,我又是一条汉子了。我承受得住。”
“你惹下那么多——那么多麻烦的时候,河鼠神色凝重地慢慢说,我是说你因为那——那个机器,你知道语气凝重地——引起了误会,从公众眼里消失了一段时间。”
蟾蜍连连点头。
“嗨,自然这一带会有很多说法,”河鼠继续说道,“不只是河边一带,野林里也是。动物们分成不同派系,河边的动物支持你,说你遭到了无耻的对待,还说如今这块土地上没有公正可言了。野林里的动物们说得很难听,说你活该,还扬言这种事情应该结束了。他们趾高气扬,到处说你这次彻底玩完了,你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蟾蜍又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他们就是这类小畜牲,”河鼠继续说,“不过,鼹鼠和老獾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坚持认为,你不管怎样都会回来的,而且不会很久。他们说不出你到底会怎样回来,但你总会有办法的。”
蟾蜍在椅子上坐直,露出一丝傻笑。
“他们还从历史上找根据,”河鼠继续说道,“说据他们所知,还没有哪一部刑法能够给像你这样脸皮厚、嘴皮利索、又有钱撑腰的人定罪。于是他们就把东西搬进蟾宫住了下来,保持房子通风透气,好让你回来就可以住。当然,他们压根儿都没想到后来的事情,虽然他们对野林里的动物们感到可疑。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最痛苦、最悲惨的事情。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天很黑,风很大,暴雨倾盆——一伙武装到牙齿的黄鼬悄悄从车道溜进了前门;同时,一群孤注一掷的雪貂穿过菜园,占领了后园和杂屋间;一伙散兵游勇似的白鼬毫无忌惮地霸占了花房和台球室,把持着通向草坪的落地式玻璃门。”
“鼹鼠和老獾正坐在吸烟室的火炉边,讲着故事,全无警觉,因为这样的夜晚是不会有动物外出的。可正是那个时候,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徒破门而入,从四面八方拥向他俩。他们拼命地与敌人博斗,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俩在这突然变故中手无寸铁,面对数百个敌人又怎么能敌得过呢?那伙敌人拿着棍棒、抓起他们就是一阵猛打,把他俩赶到屋外的凄风冷雨中,还对他们破口大骂、一阵羞辱。唉,这两个可怜的忠实的家伙!”
蟾蜍听到这里,无动于衷,竟然扑哧一声偷偷地笑了,然后赶紧收敛,极力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打这以后,野林里的动物们就住进了蟾宫,随心所欲乱来一气。”河鼠接着说。“他们一半的时间躺在床上,一天到晚都在吃早饭,到处被弄得乌七八糟,不堪入目!听别人这么说的。他们吃你的,喝你的,还讲笑话拿你开涮,唱一些下流歌曲,都是——都是些什么监狱啦,法官啦,警察啦,什么的;还有些难听的侮辱人格的歌,无聊得很。他们还对小商贩和所有人说,他们既然来了,就准备永远呆下去不走。”
“嗬,他们敢!”蟾蜍站起身来,操起一根木棒。“有他们好瞧的。”
“这样不行,蟾蜍!”河鼠在后面叫道,“你还是回来先坐下。这样子,你只会惹麻烦。”
没什么拦得住蟾蜍,他还是走了。他肩上扛着木棍,在大路上,急匆匆地走着,怒气冲冲,嘴里骂骂咧咧。就在他快走到自家前门的时候,栅栏后面突然冒出一个身材细长的黄毛雪貂,还拿着枪!
“是谁?”雪貂厉声喝道。
“少废话!”蟾蜍气冲冲地说,“少对我这样说话,立刻从那里滚出去,否则我就——”
雪貂二话不说,把枪架到肩上。蟾蜍小心地卧倒在地,只听得“砰”的一声,一颗子弹从头顶飞过。
蟾蜍惊魂不定,拔腿就跑,沿着大路拼命狂奔,耳边响起了那只雪貂的大笑声,还有一片尖细的笑声附和着,哄闹着。
他气急败坏地回到河鼠那里,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说什么了?”河鼠说,“没用的嘛!他们到处布哨,全副武装。你得等着。”
尽管这样,蟾蜍还是不愿意就此罢休。于是,他拉出小船,划着船逆水而上,一直到达蟾宫前花园的临水区。
远远地看见自己的老家,他停下桨仔细观察着地形。一切都显得宁静、平和,四处空荡荡的。他看到蟾宫的整个正面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鸽子三三两两地栖息在屋顶,排成一条笔直的线;他看到花园里鲜花竞放,一片火红。他还看到了通往船库的水道和水道上的小木桥。现在一切都空荡荡的,一片宁静,像是在等待他的回来。他想先试着进船库,于是警觉地把船划到小溪口,开始在桥下穿行,这时……哗啦!一块巨石从上面落下,正好砸中船底。船进水了,沉没了!蟾蜍在水中拼命挣扎。他往上一看,两个白鼬正斜靠在桥的护栏上嘻嘻哈哈地看着他呢。“下一次就砸中你的头,蟾蜍!”他们冲着他大喊。愤怒的蟾蜍游上岸,只听得两个白鼬还在那里笑啊笑,相互靠着,笑得快要抽搐——当然,这两个白鼬都是那样。
蟾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河鼠家,又一次向他讲述了让自己失望的经历。
“哎,我说过吧?”河鼠生气地说,“现在,你听着。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毁了我心爱的小船,这就是你的成绩!还弄坏了我借给你的那套漂亮衣服。老实说,蟾蜍,你是最让人头疼的动物了,我寻思着你能不能继续与这些朋友交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