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3)

忏悔录[电子书]

那些信距今已经有十年时间了。我自那以后还时常想起它们;即便在今天,我在这一点上也愚笨之极,根本不知道她指的那段话中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她(根本谈不上冒犯了她),甚至什么地方会引起她的不快。

说到卢森堡夫人希望拥有的《新爱洛伊丝》的手稿,我应该在这里提一下,我用了什么方法使它具有超出其他手抄本的独特之处。我曾经写过一个单篇《新爱德华骑士奇遇记》。我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把它们整篇或者节选式地插到《新爱洛伊丝》这本著作中去。因为这个故事看起来不那么合适。最后我决定把它整个删除,因为这个故事与《新爱洛伊丝》一书的其他部分叙述风格不一致,硬放在里面,只会破坏该书那动人的朴素风格。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我认识了卢森堡夫人。在这个奇遇记中,有一位性格非常可恨的罗马侯爵夫人,当然不是针对卢森堡夫人的,但是其他人听闻了她的名声,可能会觉得这个罗马侯爵夫人说的就是卢森堡夫人。因此,我庆幸自己决定删除这个奇遇记,并且也这么做了。但是我非常渴望在为她抄写的这一本里加入其他抄本里所没有的内容,但是我竟然愚蠢到这个地步,还是念念不忘这些奇遇记,并计划从中摘选一下,把它们添加到《新爱洛伊丝》中去——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使我可笑之极。原因何在?无它,是那将我拖向毁灭的盲目的命运。Quos vult perdere Jupiter dementat.

我傻得要命,费了很大心思和精力将这个摘要写好了。我把此文寄给卢森堡夫人,仿佛这份摘要是世上最美丽的东西。我如实告诉她,我把原稿烧了,这份摘要是专门为她写的,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看到它,除非她自己拿出来给别人看。但是我的这一举动,并未像我预想的那样,向她证明我的审慎和明智。反而让她感觉到,我本身就认为书中侯爵夫人的角色有对号入座之嫌,并且这样会使她感到不快。我简直笨到家了,竟然深信不疑地认为,她会为我的所作所为心醉神迷。但是她并没有像我期待的那样衷心地赞美我,让我颇为吃惊的是,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提到过我曾经寄给她的那些手稿了。我则沾沾自喜于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出色表现;直到很久以后,通过其他的迹象,我才意识到这一举动所产生的后果。

关于她的这个抄本,我还有另外一个更为合理的想法。但是就其远期的后果而言,对我也是极为不利的。祸不单行,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其他所有的事情也都合起伙来和他作对。我想用《朱丽》一书里面的版画来装饰卢森堡夫人要的手稿。这些版画的尺寸和手稿是一样大小的。我向库安德要版画,不管怎么说我都有权要回这些画,因为我把销量很大的版画的收入给了他。库安德非常狡猾,而我则与他正好相反。最后,我三番五次向他索要的举动,使他明白了我要这些版画的意图。于是,他以这些版画尚需改进为借口,诱使我将版画留在了他那里,说等到完工以后他再亲自拿来。Ego versiculos feci;tulit alter honores.

就这样,他进入了卢森堡公馆,并在府内有了一定的地位。我搬到小府第去之后,库安德经常来看我,时间总是在早晨,尤以卢森堡先生和夫人在蒙莫朗西小住的时候居多。他这样干的后果就是,为了陪他一天,我根本没有时间到元帅府里去。他们责备我老不去府里,我向他们解释了一下原因。他们就叫我带库安德一起去,我照他们的话办了。这正是那个无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这样,泰吕松先生的职员,在没有其他客人的时候,时不时也被邀请同主人一起共进晚餐;现在倒好,由于人家对我过分友好,连带着也对他好起来,竟然突然之间请他也与法兰西元帅共进晚餐,在座的还有很多亲王、公爵夫人和宫廷里最显贵的人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元帅先生不得不提前返回巴黎,饭后他对宾客们说:“让我们沿着去圣德尼的那条路走走吧,这样我们可以陪伴一下库安德先生。”这个可怜的家伙有点承受不起,他完全已经张惶无措了。而我呢,则是如此之感动,以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跟在他们身后,像个小孩一样啜泣着,渴望着亲吻这位尊贵元帅的足印。但是手稿故事的延续,让我把一些事情提前说出来了。让我好好来把这些事情顺序理一下,如果我的记忆允许我这么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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