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二十五

安娜·卡列尼娜[电子书]

“你母亲心里想什么,她希望你娶谁,这些我根本都不在乎。”她颤抖着双手放下杯子,接着说。

“但我们说的不是这个。”

“是,我们说的就是这个!相信我的话好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不管她年轻还是年老,不管她是你母亲还是陌生人,我都不感兴趣,我不想跟她有任何关系。”

“安娜,请你说到我母亲时客气一点。”

“不懂得儿子的幸福和荣誉何在的女人,就是没心没肺!”

“我再说一遍,谈到我所尊重的母亲时客气一点!”他抬高了嗓门,严厉地看着她说。

她没有回答。她凝视着他的脸、他的手,想起了昨天他们言归于好时他热烈的爱抚。“他对其他女人也曾这样热烈地爱抚过,以后还会这样。”她想。

“你不爱你母亲!你不过说得好听,说得好听,说得好听!”她恨恨地望着他说。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得……”

“决定……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说着,正打算走开,可就在这当儿,亚希文进来了。安娜说了声“早上好”,站住了。

一场风暴正在她心头肆虐,她感觉她正处在可能通往悲惨结局的关口,在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要在一个早晚都会了解情况的陌生人面前掩饰自己?她想不明白,但即刻就使内心的风暴平静下来,坐下来同客人攀谈。

“您情况如何?别人欠您的钱都付清了吗?”她问亚希文。

“哦,我不知道。我看不可能全部拿回来了。我星期三就要走了。你呢?”亚希文眯缝着眼睛,望着渥伦斯基问道,显然他猜到他俩刚吵过架。

“我想是后天走。”渥伦斯基回答。

“你早就想走了,不是吗?”

“是的,不过现在定下来了。”安娜直盯着渥伦斯基的眼睛说,她的表情告诉他,他别指望能同她和解。

“您难道就不可怜那个倒霉的佩夫特索夫吗?”她继续同亚希文交谈。

“我从没问过自己,安娜·阿卡德耶夫娜,我是不是可怜他。您瞧,我所有的财富都在这里,”他指着一个侧袋说,“我现在有钱了,可我今天晚上到俱乐部去,出来的时候也许就成叫花子了。您看,坐在我对面和我赌钱的人,一个子儿都不想留给我,我对他也是一样!所以我们赌个你死我活,这正是乐趣所在!”

“可如果您结了婚呢?您妻子会怎么想?”安娜问。

亚希文大笑起来。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打算,也永远不会结婚。”

“赫尔辛弗斯怎么样?”渥伦斯基瞟了一眼笑眯眯的安娜,加入到谈话中来。她遇到他的目光,脸上突然摆出一副冷漠而严厉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不会忘记的。还是一个样。”

“您谈过恋爱吗?”她问亚希文。

“上帝呀!谈过多少次了!不过,您看吧,有些男人可以坐下来玩牌,可幽会时间一到,总是能立刻抽身!我现在也可以谈情说爱,但我总不会误了晚上的牌局。我就是这样应付的。”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真正的爱情。”她想说赫尔辛弗斯的事,但不愿重复渥伦斯基说过的话。

向渥伦斯基买马的沃伊托夫来了,安娜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出门之前,渥伦斯基来到她房间。她本想假装在桌上找什么东西,可又羞于伪装,就冷冷地直视着他的脸。

“您想要什么?”她用法语问。

“甘比塔的证书,我把它给卖了。”他答道。口气比直说出来的话意思还要明显:“我没时间解释,解释也没用。”

“我没有一点对不住她的地方,”他想,“如果她想作践自己,那她就更倒霉!”可当他走出去时,他觉得她说了句什么,他的心突然因为怜悯而疼痛起来。

“什么,安娜?”

“没什么。”她回答,态度还是同样的冷淡。

“如果没什么,那你就倒霉去吧!”他想,心又凉了下来。他转身走了出去。正要走出去的时候,他从镜子里看到她惨白的脸和哆嗦的嘴唇。他想停住脚步,对她说句安慰的话,可话还没想出来,双脚就已迈出了房门。这一整天,他都在外面过,深夜回到家时,女仆告诉他,安娜·阿卡德耶夫娜头疼,请他不要去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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