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大帝充当宫廷画师。)的画笔,利西波斯(利西波斯,古希腊雕刻家,活动时期大约在公元前4世纪。)的镂刀;她的容貌必须镌刻在木板、大理石和青铜之上,再用西塞罗式和狄摩西式的辞令来赞美!”
“请问什么是‘狄摩西式’,堂吉诃德先生?”公爵夫人问,“我生来还没听说过这么个字呢!”
“狄摩西式的辞令嘛,”堂吉诃德回答道,“就跟说狄摩西尼(狄摩西尼(前384—前322),古希腊政治家,老名的雄辩家。)的辞令一样,西塞罗式就是西塞罗的。这两位可是世上最著名的辞令专家了。”
“是这么回事。”公爵说,“你怎么糊涂了,提出这种问题?不过尽管堂吉诃德先生这么说,还是请您给我们描绘一番,哪怕是大致勾勒个轮廓呢,我想她的模样准会叫所有的美人都气疯了。”
“我其实满可以这样做的,”堂吉诃德说,“可惜不久前她遭了大难,连她在我心中的身影儿也给抹去了。如今我哪里有心思描绘她呀!哭她还来不及呢!二位贵人也许听说过,前些日子我曾打算去亲吻她的双手,求她祝福、首肯、恩准我第三次出游,结果遇到的却是我意想不到的另一个人。她中了魔,公主变村姑,美人变丑妇,天使变魔鬼,香喷喷变臭烘烘,言谈文雅变满嘴粗话,矜持娴静变胡蹦乱跳,光明变黑暗,总之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变成了麻袋镇的野婆娘。”
“我的上帝呀!”听到这里,公爵不禁大喊起来,“是谁如此祸害这个世界啊?是谁夺去了使人悦目的容貌,给人欢娱的妩媚,令人叹服的节操?”
“谁?”堂吉诃德回答,“还能是谁!准是某个该死的魔法师,这种嫉恨我的小人多的是,总在不断地坑害我!这些可恶之辈来到世上就是专为抵消和抹杀好人的壮举,宣扬和吹捧坏人的恶行。过去有魔法师坑害我,现在有魔法师坑害我,将来还会有魔法师坑害我;不把我本人连同我赫赫的骑士功勋打入地狱深层,他们是绝不会罢休的!他们懂得冲着要害部位刺我戳我:夺去游侠骑士的意中人就等于夺去他引路的眼睛,光明的太阳和滋补的食品。我过去屡次说过,这会儿还想重申:失去意中人的游侠骑士仿佛落尽叶子的树,没有地基的楼,脱离实体的影。”
“这还用说吗!”公爵夫人接过茬,“不过我们似乎更应该相信堂吉诃德先生的传记,就是前不久刚刚问世,备受欢迎的那本书。要是我没弄错的话,按书上说,阁下您从来就没见过杜尔西内亚小姐,而且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位小姐,不过是位子虚乌有的女士罢了。阁下在自己的头脑里孕育了她,然后生下了她,还随心所欲赋予她完美无缺的容貌和才华。”
“这话可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堂吉诃德回答,“上帝很清楚世上究竟有没有杜尔西内亚,她是子虚乌有还是非子虚乌有,这种事情是没法寻根问底的。不过我的心上人既不是我孕育的,也不是我生下的,我只知道我看着她,而且就是那个样子,人间出类拔萃的贵妇应有的一切品格她都具备,不妨列举一下:美丽得挑不出瑕疵,端庄稳重而不倨傲,多情而又自爱,温良和蔼,彬彬有礼,尤其是出身高贵,于是纯洁的血统使得她的容貌更加光彩夺目、完美无缺。这是小家碧玉无法企及的。”
“是这样,”公爵夫人说,“不过我还是要求堂吉诃德先生原谅,因为我读了您的传记,有些话看来非说不可。按书里的说法,就算在托博索也好,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也好,有那么个杜尔西内亚,而且也确实如您所说,美艳绝伦。可是提到出身是否高贵,恐怕她未必能和奥丽亚娜、阿拉斯特拉哈瑞阿斯、马达西马,还有其他这类贵夫人同日而语。阁下读过的那些书上这种人物多得很。”
“这个嘛,我是这么看的,”堂吉诃德回答,“杜尔西内亚也属于功成名就的一类人。品德可以改良血统,一个品德端正的平民应该比一个高高在上的恶棍受到更多的尊重。更何况,杜尔西内亚还有那么一点气质,完全有资格当上头顶王冠、手持权杖的女王。一个漂亮端庄的女人注定会创造奇迹,前途远大。别看她没有什么正式名分,其实骨子里她才真是个大福大贵的人哩!”
“堂吉诃德先生,”公爵夫人感叹道,“我看您说的都很对,真是常言说的那样,稳打稳拿、字字千钧哪!从现在起,我信您的话了,我还要叫我们全家人都信,必要的话,还得拉上我丈夫公爵大人。就是说,托博索确实有个杜尔西内亚,她活在当今世上,她容貌美丽、出身高贵,完全有资格叫堂吉诃德先生这样一位骑士侍奉她;指出这点,我也就把赞颂她的话说到顶了。可是我心里总有个疙瘩,也说不上为什么有点腻味那个桑丘·潘沙。书上说这个桑丘·潘沙替您给杜尔西内亚小姐捎信那次,看见她正忙着筛一大口袋麦子,而且还特别说明是荞麦。这不由得叫我犯起嘀咕,弄不清楚她到底出身高贵不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