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32 堂吉诃德如何答复对他的责难以及其他有趣的正经事

堂吉诃德[电子书]

“没错!”桑丘说,“准是一刀下去把他从上到下劈成两半,就像切石榴和熟透了的甜瓜似的。他们可受不了这种风言风语。我敢打赌,要是雷纳尔多斯·德·蒙塔尔班听见小老头说这话,准把他的嘴严严堵上,叫他三年说不出话来。他想招惹这些人?我看他怎么逃出人家的手掌心儿!”

公爵夫人听了桑丘的一席话,差点没笑死,觉得他比那位主人还疯癫有趣。当时确实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

堂吉诃德总算消了气。这时候饭也吃完了,杯盘也撤走了,只见走进四个姑娘。一个手捧银盆,一个手提银壶,还有一个肩上搭着两条漂亮的雪白毛巾,第四个半捋起袖子,白嫩的(确实白嫩)双手上捧着一块圆圆的那不勒斯肥皂。举银盆的先上前去,轻盈灵巧地把小盆塞到堂吉诃德的下巴底下。客人不敢多言,不懂得这是什么礼节,还以为当地风俗就是洗胡子不洗手,便使劲把胡子伸过去。这时候,银壶的水也往出倒了,拿肥皂的侍女紧着往胡子上打肥皂,顿时冒出雪团般的泡沫,满胡子、满脸、满眼睛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我们的骑士只是乖乖地任人摆布,最后不得不紧闭双眼。

公爵和公爵夫人事先一点也不知道,猜不透这种少见的洗洗涮涮到底是什么意思。摆弄胡子的姑娘,见肥皂沫已经堆起了一拃多厚,突然装做水用完了,叫那个捧银壶的再去取点,并劳驾堂吉诃德先生稍候。事情就这么办了,堂吉诃德只好一副怪模样在那儿等着,真是可笑到了极点。在场的人很多,大家都盯着看他,见他那黢黑的脖子伸出半巴拉长,两眼紧闭,胡子上涂满了肥皂,居然没人笑出声来,真是难为了他们如此循规蹈矩。那几个恶作剧的姑娘低头垂眼,不敢直视男女主人。他们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坐在那儿很是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是责备姑娘们胡闹呢,还是奖赏她们想出好主意,叫大伙儿看堂吉诃德那副怪样子取乐?

提银壶的侍女转回来,总算最后给堂吉诃德盥洗完毕。这时拿毛巾的姑娘上前慢慢地给他又揉又擦。末了四个人齐刷刷地深深弯腰鞠了一个大躬,准备退下去。可是公爵怕堂吉诃德看出这纯粹是拿他取笑,便叫住捧小盆的侍女,对她说:

“过来给我也洗洗,小心别半道儿又没水了!”

那丫头很精,当下就跑过去,照摆弄堂吉诃德的样子,把小盆放到公爵下巴底下,其他几个很麻利地打肥皂、洗净擦干、收拾妥当,最后鞠躬离去。后来听说公爵曾经警告她们,要是不照样给他洗涮一遍,非得好好教训她们这种放肆举动不可。她们总算乖巧,给主人也涂了肥皂,才终于得以幸免。

桑丘在一旁静观这套洗洗涮涮的规矩,心里暗想:

“我的上帝呀!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也兴给骑士的侍从这么洗胡子?上帝明鉴,说实话,我还真得这么来一下。当然,要是能用刀子给刮一刮就更好了!”

“桑丘,你在嘟囔什么?”公爵夫人问。

“夫人,我是想说,”他回答,“我只听说在别的王爷府上都兴撤去席面、上水净手,可没见用碱水洗胡子的。这可真是活得长见识广!当然也有人说,寿命长了有甚好?吃苦受罪更不少!可依我看,时不时这么洗涮一下,倒挺自在的,怎么是受罪呢!”

“你别着急,桑丘老兄。”公爵夫人告诉他,“我让丫鬟们也给你洗洗,要是你乐意,还可以在碱水里泡泡。”

“收拾一下胡子我就足了,”桑丘回答,“反正眼下就这么着吧;往后怎么着,上帝会安排的。”

“听见了吗,管家?”公爵夫人转过去说,“桑丘大哥已经说了,照他的意思办,一点不得有误。”

管家应声说桑丘先生会一切称心的,说完就退下去吃饭了,顺手带走了桑丘。堂吉诃德还和公爵夫妇坐在桌旁东拉西扯地说着话,不过来来回回讲的都是武艺呀、游侠骑士呀之类的话题。公爵夫人求堂吉诃德给她详细描绘一下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小姐的姿色容貌,他一准刻骨铭心地牢记在心里。到处都在传颂她如何娇艳动人,想来肯定是世上最漂亮的人儿了;只怕连整个拉曼却地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听了公爵夫人的请求,堂吉诃德长叹了一声说:

“可惜我不能掏出自己的心,端在盘子里放在夫人眼前的桌子上,那岂不省得我白费口舌!她的容貌是无法想象的,只能叫夫人您看它刻在我心上的印记!再说,一丝不苟地描绘举世无双的杜尔西内亚的美貌也非我能为之事,这副重担我的双肩如何挑得起来?有义务完成这项重任的应该是帕拉修斯(帕拉修斯,古希腊画家之一,活动时期大约在公元前5世纪。)、提曼特斯(提曼特斯,古希腊画家、帕拉修斯的竞争对手。)和阿佩莱斯(阿佩莱斯,希腊化时代早期画家,活动时期大约在公元前4世纪;曾经为马其顿腓力二世及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