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历史书,充满了荒诞不经的杜撰和虚构。)。说心里话,我真想只判他们终身流放,因为他们总还和大名鼎鼎的马太奥·博亚尔多(马太奥·博亚尔多(1441—1494),意大利诗人,著有《热恋的奥尔兰多》(亦称《热恋的罗兰》)。)的创作沾边。这一位提供的素材又帮助虔诚的基督徒诗人卢多维柯·阿里奥斯托(卢多维柯,阿里奥斯托(1474—1553,意大利诗人,代表作《疯狂的罗兰》或《疯狂的奥尔兰多》)
是博亚尔多《热恋的罗兰》的续集。)构思了他的作品。这后一位要是也在这儿,可是不讲自己的家乡话,偏转外国腔,我就一点也不客气了。不过他如果讲家乡话,我就把他高高举到头顶上。”
“我倒是有本意大利语的,”理发师说,“可我看不懂。”
“就是看懂了也没什么好处,”神甫回答说,“那位上尉先生(上尉指赫罗尼莫·乌列阿,曾将《疯狂的罗兰》译为西班牙语。)真是自找挨骂,把这本书带到西班牙,还译成卡斯蒂利亚语,结果原来的韵味大为减色。译诗的人都犯这个毛病。不论你有多大本事,下多深功夫,总是弄不出人家土生土长的那股味道。所以我说呀,这本书,再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讲法国事情的书,统统都扔进一口枯井里存放起来,等日后再仔细商量商量怎么处置它们。不过要剔除两本,一本叫《贝尔纳多·德尔·卡尔皮奥》,保准还在那儿躲着呢;另一本叫《龙塞斯瓦列斯》。这两本一到我手里,马上就得转到女管家手里,最后落进火堆里,一点也可怜不得。”
理发师在一边儿表示完全赞成,必须这样做才妥当。他深知神甫笃信基督,追求真理,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他说真话。这会儿他又打开一本书,一看是《帕尔梅林·德·奥利瓦》,旁边一本是《帕尔梅林·德·英格兰》,神甫扫了一眼便说:
“这个奥利瓦应该撕个粉碎、烧得连灰儿也不剩。这个《帕尔梅林·德·英格兰》嘛,得收起来,当作绝无仅有的珍品保存。甚至该专门做个匣子,就像亚历山大大帝从波斯王大流士手里缴获的那件战利品一样。他夺到之后就用来存放诗人荷马的作品了。我说老伙计呀,这本书有两点值得称道:一来它本身就是一部好书,二来听说作者是一位贤明的葡萄牙君王。就说米拉瓜尔达城堡的那些历险故事吧,简直棒极了,编排得妙不可言;文辞优雅明快,不仅符合而且维护了谈吐机智得体者的身份。所以我说,不知道尼古拉斯师傅你老兄怎么想,就让这一本,还有《阿马迪斯·德·高拉》免去火刑吧。其余的嘛,也不必费心劳神,统统除掉拉倒!”
“不行,老兄。”理发师马上说,“我手上的这本可是名声不小的《堂贝利亚尼斯》。”
“这一本嘛,”神甫说,“第二、三、四部火气太大,需要一点清热的泻药;还得砍掉扬名战车那些段落和其他更荒唐的昏话。光凭这些,也足够判个异地流放了;然后视其改正情况,再决定从宽发落还是从严惩处。不过老兄,眼下你还是先拿回自己家去,可千万别叫别人读它。”
“就这么办。”理发师回答说。他已经懒得一本本地翻看那些骑士小说了,就叫管家太太拣那些大部头的,统统扔进后院去。
听这话的人不聋也不傻,早就憋足了劲等着烧书,简直比立刻弄一大块上等精细衣料还心切。只见她几乎一把抓起八本书往窗外抛去,由于每次拿得太多,有一本半道掉到理发师脚边,他忍不住想知道作者是谁,结果看到书名是:《著名骑士提兰特·埃尔·布兰科的故事》。
“我的上帝!”神甫大喊一声。“原来提兰特·埃尔·布兰科在这儿!快递过来,老伙计。老实说,我觉得这本书简直是享之不尽的欢愉、取之不竭的乐趣。这里面有勇敢的骑士堂吉列耒松·德·蒙塔尔班和他弟弟托马斯·德·蒙塔尔班,还有骑士封塞卡,还讲到提兰特跟恶狗打架的事,‘令我消魂’姑娘如何灵巧应对,‘悠闲寡妇’如何假意奉承,皇后娘娘如何爱上她的侍从伊波利托。老兄,实话对你说吧,就文笔而言,这本是世上最棒的书。里面的骑士们照常吃饭、照常在床上睡觉,也在那儿死去,死前也照常立下遗嘱,等等,都是其他这类书里提都不提的事。当然,写这本书的人时不时也有意无意地胡编乱造,不过还不至于被发配到海船上,终身服苦役。你拿回家去好好看看,就知道我这话没错。”
“好吧,”理发师答道,“剩下这些小薄本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