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在到家以前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在跟你谈奥哈拉先生的事情之前,有一件事我要征求你的意见。我想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了。”
“什么事,威尔?”
他转过温和、严肃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想让你同意我跟苏埃伦结婚。”
斯佳丽紧紧地抓住座椅,惊奇之极,差一点没往后仰下去。跟苏埃伦结婚。自从她把弗兰克·肯尼迪从苏埃伦那儿夺走以后,她就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要娶苏埃伦。谁会要苏埃伦呢?
“天哪,威尔!”
“那么,你不反对?”
“反对?不反对,可是——嗨,威尔,你真把我吓了一大跳!跟苏埃伦结婚?威尔,过去我一直以为你对卡丽恩有意思。”
威尔的眼睛一直盯着马,他摆动着缰绳。他的侧面并没移动,不过她感觉到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过去或许是这样。”他说。
“怎么了,她不愿嫁给你?”
“我从来没向她求过婚。”
“啊,威尔,你这傻瓜,去向她求婚。她抵得上两个苏埃伦呢!”
“斯佳丽,你不知道塔拉庄园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最近几个月来,你没怎么关心我们。”
“我不关心,是吗?”她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你以为我在亚特兰大干什么呢?坐着四匹马拉的车兜风,去参加舞会?我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们捎钱了吗?我不是付了税、修好房顶、买了新犁和骡子吗?我不是——”
“得了,别发火了,收起你那暴跳如雷的脾气吧,”他沉着地打断她的话说。“要是有谁知道你干了多少活儿,那就是我,我知道你干了两个男人的活儿。”
她稍微平静了一些,就质问道:“好吧,那么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错,你让我们有房子住,有吃的,这我没否认,可是你不大想塔拉庄园里的每个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不是责怪你,斯佳丽。这就是你的作风。你从前也不大注意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我要说的是,我从来没向卡丽恩小姐求过婚,因为我知道那是没有用的。她对我一直像个小妹妹,我想她跟我谈话比对世界上任何人都坦率。可是她始终忘不了那个死了的小伙子,而且永远也不会忘记。现在我也不妨告诉你,她正打算进查尔斯顿的一个修道院。”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得了,我知道告诉你你会吓一跳的,我只是想求你,斯佳丽,你千万别跟她去争论这件事,也别数落、嘲笑她。让她去吧。这就是她现在所要的。她的心都碎了。”
“活见鬼!很多很多人的心都碎了,可是他们并没都进修道院哪。比如我。我失去了丈夫。”
“可你的心并没有碎。”威尔平静地说着,从大车上拣起一根干草,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这句话说得她哑口无言,没法再耍威风了。她总是这样,一听到有人说出事实真相,不管那真相多么叫人难受,诚实的秉性会强迫她承认那是事实真相。她沉默了一下,尽量习惯卡丽恩做修女的想法。
“答应我不唠叨她。”
“啊,好吧,我答应你。”然后她以一种新的理解和有点惊奇的神情望着他。威尔一直爱着卡丽恩,爱她爱得站在了她一边,帮她说情,好让她平静地进修道院。然而,他却要娶苏埃伦。
“那么,苏埃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喜欢她,对不对?”
“啊,不对,我确实有点儿喜欢她,”他说着,一边从嘴里拿出那根干草,打量着它,好像那草非常有趣似的。“斯佳丽,苏埃伦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坏,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苏埃伦惟一的烦恼是需要一个丈夫和几个孩子,这是每个女人都需要的。”
大车在布满高高低低的车轮印子的大路上颠簸着,有一会儿,两人都默不作声,斯佳丽心里却在忙碌着。事情一定不会像它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而要更深刻些,更重要些,这才使这个性情温和、说话轻声轻气的威尔想要跟苏埃伦那样的老是爱唠唠叨叨地抱怨的女人结婚。
“你没把真正的原因告诉我,威尔。要是我是一家之主的话,应该有权利知道。”
“说得对,”威尔说,“而且我想你应该会理解的。我舍不得离开塔拉庄园。那是我的家,斯佳丽,是我熟悉的、惟一的、真正的家,我爱那儿的每一块石头。我在那儿干活,就像那是我的庄园似的。你在哪儿花过力气干过活儿,你就会爱上它。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她懂得这话的意思,听到他说他也爱她最爱的东西,心里顿时对他涌起一阵强烈的亲切感。
“我估计情况会变成这样的。你爸去世了,卡丽恩当修女以后,庄园里就会只剩下我和苏埃伦。当然,如果我不跟苏埃伦结婚,就不能在塔拉庄园待下去。你知道人们会怎么说的。”
“可是——可是不是还有玫兰妮和阿希礼——”
一听到阿希礼,他便转过脸来,望着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表情。她像从前那样感觉到威尔知道她和阿希礼的所有事情,理解一切,而且既不指责,也不赞成。
“他们马上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塔拉庄园不但是你的,也是他们的呀。”
“不,那儿不是他们的家。这就是阿希礼一直感到苦恼的原因。那儿不是他的家,他让人觉得好像不能靠力气挣饭吃。他干庄稼活儿实在是太差劲了,这点他也知道。天地良心,他确实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干,可是他生来就不是干庄稼活儿的料,你跟我一样知道得一清二楚。让他劈引火柴的话,他很可能会把脚都砍掉。犁地呢,跟小博一样没法犁出一条笔直的犁沟,至于不懂得怎么让庄稼生长的事儿,那真是多得没法说了。这不是他的过错。他生来就不是干庄稼活儿的。他老是想着自己是个男子汉,却靠一个女人的善心住在塔拉庄园,而且无以回报,心里很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