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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心?他这样说过——”

“没有。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你是了解阿希礼的。我可以肯定地说。昨天晚上,我们坐着,给你爸守灵时,我告诉他我已经向苏埃伦求过婚,她也同意了。阿希礼随即说,这样他就可以脱身了,因为待在塔拉庄园,他觉得实在不是滋味,可是他知道既然奥哈拉先生去世了,他和兰妮小姐就不得不继续待下去,这样才能避免别人对我和苏埃伦说长道短。后来,他告诉我他打算离开塔拉去工作。”

“去工作?什么工作?上哪儿去?”

“我不清楚他要去做什么事,可是他说过要到北方去。他在纽约有一个北方佬朋友,那人写信告诉他可以到那儿的一家银行去工作。”

“啊,不行!”斯佳丽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喊叫,听到这声喊叫,威尔用刚才同样的表情望着她。

“也许他真到北方去了,对大伙儿倒都好些。”

“不!不!我可不这么想。”

她心情激动地想着种种事情。阿希礼不能到北方去!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自从在果园里发生了那场决定命运的场面,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没跟他单独说话了。尽管如此,她没一天不想到他,没一天不为他受到她的庇护而感到高兴。她为捎给威尔的每一块钱能使阿希礼过得舒适些而感到高兴。不用说,他当庄稼人实在是不行。她骄傲地想着,阿希礼生来就是做比较高级的事情的。他生来就是统治他人的,住大房子、骑好马、读诗集和使唤黑人干活。尽管如今不再有大厦、马和黑人,几乎也没有了书,但情况却并没改变。阿希礼生来就不是犁地和砍木头的,怪不得他要离开塔拉庄园。

然而她不能让他离开佐治亚州。如果必要的话,她会硬逼着弗兰克给他在店铺里找个职位,让弗兰克把那个现在站柜台的小伙子辞退。不过,不行——阿希礼的位置既不该在犁后面,也不该在柜台后面。韦尔克斯家的人竟去站柜台!啊,那绝对不行!一定得找个地方——嗨,不用说,她的锯木厂!一想到这个主意,她便大大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可是他会接受她的建议吗?他仍然会认为那是出于她的善心吗?她一定要让他觉得他是在帮她。她要辞退约翰逊先生,让阿希礼来管老木厂,休负责新木厂。她会向阿希礼解释,弗兰克的身体是多么不行,店铺里的活儿压得他没法帮她,她还会拿怀孕作为她需要帮忙的另一个理由。

她会想法让他相信,她眼下不能没有他的帮助。她愿意给他一半的股权,只要他肯接受——她什么都愿意给他,只要他待在她身边,只要能看到他脸上露出欢乐的笑容,只要有机会察觉到他不经意时眼睛里偶尔流露出来的仍然爱她的神情。可是她对自己保证,永远、永远不再设法去逗引他吐露爱情的言词,永远不再设法惹他抛弃那种他看得比爱情还重的愚蠢的面子。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巧妙地让他知道她的这个新决定。否则,他可能会拒绝,害怕再发生上次那样可怕的场面。

“我可以在亚特兰大为他找个工作。”她说。

“好吧,那是你和阿希礼的事,”威尔又把那根干草放进嘴里,“快跑,谢尔曼(此处指马的名字。——译者注)。我说,斯佳丽,我该把你爸的事告诉你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你。我求你别责怪苏埃伦。她干的事,已经干了,你再怎么冲她大发脾气也不能让奥哈拉先生活过来。再说,她当时真的认为她完全是为了把事情做好才干的。”

“我是想要问你这件事的。干吗都要提到苏埃伦?亚力克刚才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还说她应该挨鞭子。她干了什么?”

“可不是,人们对她的火气可大着哩。今天下午我在琼斯博罗遇上的人个个都说,如果下一次碰到她,一定把她的脑袋割下来,不过也许他们的气会消的。好了,答应我别冲着她大发脾气。今天晚上,我可不想有谁发生争吵,奥哈拉先生的灵柩还停在客厅里呢。”

“他不想有谁发生争吵!”斯佳丽愤怒地想着,“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塔拉已经是他的了!”

这时她想起了杰拉尔德,躺在客厅里,断了气,便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很痛心,抽抽搭搭的。威尔伸出一条胳膊搂着她,把她搂近些,以示安慰,可是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慢腾腾地在越来越暗的大路上一路颠簸着驶去,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帽子斜戴着,在过去的两年里,她已经把杰拉尔德给忘了,那个眼光呆滞的老先生一直盯着门在看,等候着一个永远不会进门的女人。她在回忆那个生气勃勃、身子结实的老人,他拳曲的白发又长又密,他欢乐的说话声像吼叫,她回忆起他噔噔噔的皮靴走动声、他笨嘴拙舌的笑话、他慷慨的性格。她回想起小时候,他好像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那个咋咋呼呼的爸爸骑着马跳围栏的时候,常把她放在鞍子前面;在她淘气的时候,扭过她的身子,狠狠地抽她耳光,然后她叫,他也叫,接着把她放到一个地方,让她安静下来。她回想起他从查尔斯顿和亚特兰大回家时,带回许许多多的礼物,却从来没有一件合适的。她含着眼泪,带着一丝微笑,回忆起他怎么在开庭日深夜两三点从琼斯博罗赶回来,喝得酩酊大醉,跳过围栏,还欢乐地高声唱着《绿衣服》。接下来的几个早晨,面对埃伦,他是多么害臊啊。好了,现在他和埃伦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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