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科尔尼科夫觉得，仿佛有个什么东西砸在他的身上，把他给压住了。

“您的脸色好像又变得苍白了。我们这儿很闷……”

“是的，我该走了，”拉斯科尔尼科夫嘟囔道，“对不起，打扰了……”

“啊，哪儿的话，请常来，非常欢迎。我很高兴这样说……”

伊里亚·彼得罗维奇甚至伸出一只手来。

“我只是想……去找扎苗托夫……”

“我明白，明白，非常欢迎。”

“我……很高兴……再见……”拉斯科尔尼科夫微露笑意地说。

他走了出去，身子摇摇晃晃的，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站着，他用右手扶着墙。他觉得，一个看门人，手拿一个户口本迎面朝办公室走去，把他撞了一下；楼下有条狗在汪汪叫个不停，有个女人向它扔了一根擀面杖，并大声叫嚷起来。他下了楼，向院子走去。在院子里，离入口不远的地方，站着索尼娅，她脸色煞白，神情呆滞，十分羞怯地望着他。他在她面前站定了。一种痛苦、疲惫和绝望的神情浮上了她的脸。她双手一举一拍。在他的嘴角，挤出一丝难看的、惘然若失的微笑。他站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便转身上楼，又朝办公室走去。

伊里亚·彼得罗维奇已经坐了下来，正在公文堆里翻寻。他面前站着刚才上楼时撞了拉斯科尔尼科夫一下的那个看门人。

“啊——啊——啊？您又来了？忘了什么吗？……您怎么啦？”

拉斯科尔尼科夫嘴唇发白，目光呆滞，不声不响地朝他走去，走到桌子跟前，一只手撑住桌子，想要说话，但又说不出来；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您不舒服吧，拿椅子来，这里坐，坐吧!拿水来!”

拉斯科尔尼科夫坐到椅子上，死死地盯住伊里亚·彼得罗维奇那张露出讨厌和惊愕神情的脸，两人对视了约莫一分钟，彼此都在等待着。水送来了。

“是我……”拉斯科尔尼科夫开口了。

“喝点水吧。”

拉斯科尔尼科夫用一只手把水推开，轻轻地、从容不迫地、但却非常清晰地说：

“是我当时用斧头杀死了那个年老的官太太和她的妹妹莉扎薇塔，并进行了抢劫。”

伊里亚·彼得罗维奇瞠目结舌。人们从四面八方一窝蜂拥了过来。

拉斯科尔尼科夫把自己的口供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