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也没有多高的智慧,”拉祖米欣急躁地打断了他的话,“因而我们就此打住吧。我这样说毕竟是有目的的,否则,所有这些自我安慰的废话,所有这些经久不衰、没完没了的老生常谈,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句陈词滥调,三年来已经使我厌烦透顶,真的,不仅仅我自己,就是听到别人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我都要脸红。您,当然,是急不可耐地要炫耀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这完全是情有可原的,我不会责怪您。我现在只想知道,您是什么人,因为,您要知道,近来有如此之多的五花八门的企业家热衷于公共事业,但不论他们接触到什么,都一律加以曲解,使之有益于自己的利益,结果把一切事情都搞得糟糕透顶。唉,够了!”
“先生,”卢仁以极度的自尊厌恶地开口说道,“您如此无礼地说话,是不是想以此说明,我也是……”
“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呢!……唉,够了!”拉祖米欣遽然打断他的话,然后陡然转身面对佐西莫夫,以便继续刚才的谈话。
彼得·彼得罗维奇表现得相当聪明,马上就相信了这种解释。不过,他暗暗决定两分钟后就离去。
“我希望,现在我们已开始认识了,”他对拉斯科尔尼科夫说,“等您病体康复以后,并且由于您已知道的那些情况,我们的关系会进一步加强……特别祝愿您早日康复……”
拉斯科尔尼科夫甚至连头都未曾转过来。彼得·彼得罗维奇开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杀人的一定是个抵押人!”佐西莫夫深信不疑地说。
“肯定是个抵押人!”拉祖米欣附和着,“波尔菲里未曾透露自己的想法,不过依旧在审问那些抵押人……”
“审问抵押人?”拉斯科尔尼科夫大声问道。
“对,怎么啦?”
“没什么。”
“他从哪里找到他们的?”佐西莫夫问道。
“有些人是科赫供出来的;另外一些人的名字写在包东西的纸上,还有一些人是一听到这件案子,就自己跑了去……”
“哦,大概是个狡猾透顶、经验丰富的家伙!胆大包天!果敢无比!”
“问题在于,恰恰不是这么一回事!”拉祖米欣打断了他的话,“就是这一点让你们大家晕头转向。而我认为,他既非狡猾透顶,也非经验丰富,也许,这只是初次作案!如果认为这是精心策划的行动,凶手是个狡猾透顶的家伙,那是难以置信的。如果认为凶手并无经验,那就只有一个偶然的机会才使他侥幸脱险,而天赐良机什么事不能办成?嘿,也许,他连重重障碍都未曾估计到!那么他是怎样干的呢?——他拿了一些只值十几、二十卢布的东西,让它们塞满口袋,又在老太婆箱子里那堆破衣烂衫中乱翻一气——而在五屉柜最上面一格的一个小匣子里,除了债券,还足足发现了一千五百卢布现金!真是连抢劫都不会,而只会杀人!初次作案,我告诉你,保准是初次作案;他张皇失措。他侥幸脱险,并非精心安排,而是天赐良机!”
“这,似乎说的是不久前一位身为官太太的老太婆被杀的事吧,”彼得·彼得罗维奇转向佐西莫夫插言道,他本已拿着帽子和手套站了起来,但离去前还忍不住要兜售几句聪明话。他显然想要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他的虚荣心战胜了理智。
“对。您也听说了?”
“自然啦,邻居嘛……”
“详细情况您都知道?”
“那倒不敢说;但这个案子使我感兴趣的是另一种情况,可以说,是整个问题。我暂且不谈最近五年来下层阶级的犯罪日趋增多;也不说四面八方接连不断的抢劫和纵火;我最感奇怪的是,上层阶级中的犯罪也同样日趋增多,可以说与下层阶级是如出一辙的。听说,某某地方一位前大学生竟在大路上抢劫邮车;某某地方一些社会地位极高的人在制造假钞;在莫斯科逮住了一个伪造最近发行的有奖债券的犯罪团伙,——其中的一个主犯竟是一位教世界通史的讲师;在国外我们的一位使馆秘书被人杀害,因为金钱和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假如现在这个放高利贷的老太婆是被一个抵押人所杀,那么这必定是一个社会地位较高的人,——因为庄稼汉不可能去抵押金器,——那么从某一方面来看,究竟该怎样解释我们社会中那一部分文明人士的道德沦丧呢?”
“经济方面的变化太大了……”佐西莫夫答道。
“怎样解释?”拉祖米欣抓住卢仁的话柄不放,“正是因为从根本上过于缺乏务实精神,只能这样解释。”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