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莫城正发生着这一切时,查理在印度赚了大钱。他带去的小商品成了那儿的抢手货,一下子便赚了六千美元。跨过赤道线后,他丢掉了许多偏见。他发现在热带地区也同欧洲一样,赚钱最快的方式便是贩卖人口。他于是来到了非洲海岸,开始了贩卖黑奴的生意。同时,他还根据所了解到的当地的商情,异地倒卖一些最容易赚钱的货物。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商务之中,根本没有半点空闲,他一心只想成为大富翁,重新出现在巴黎,他决心要比破产前更加显赫。由于走南闯北,他见多识广,他走遍了不同的国度,见到了不同的人文习俗,他的思想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怀疑一切的人,他对是和非之间失去了固有的概念。他看到,在一个国家纯属犯罪的行径,在另一个国家却成了大加赞赏的美德。由于终日奔波于利害得失,他的心也变了,变得既狭隘,又冷酷无情,但葛朗台家族的血统一点儿都没有少,既苛刻,又惟利是图。他贩卖中国人,也贩卖黑人,他贩卖燕窝,也贩卖儿童,他还贩卖工匠。他大肆放卖高利贷,偷税漏税,肆意践踏人权,他去圣·多玛低价收购海盗船上的赃物,并运往缺货的地区去卖。如果说在他出远门的初期,欧也妮那高尚而纯洁的面容还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那只不过是如同西班牙水手们挂在船上的圣母像。虽说他也曾将最初的成就归功于这位温柔的姑娘对他神奇的祝福与祈祷。但后来,他在世界各地跟黑种女人、白种女人、混血女人、爪哇女人,埃及舞女及各种肤色的歌女,陪酒女郎等在一起鬼混,使他早把记忆中的堂姐、索莫城的房屋、那长凳及走廊尽头的吻忘得一干二净。在他的记忆中仅仅留下了那老墙围着的小花园,因为他的冒险生涯就是从那儿开始的。他现在已六亲不认了:伯父是条老狗,骗走了他的金银首饰;欧也妮在他的思想和心目中不再占有地位,只不过是一位在生意场上曾借给他六千法郎的债权人。这一切变化和思想行为就是查理保持沉默的原因。这个投机家为了不损害他家族的名声而改名换姓,他用卡尔·塞弗这个假名在印度群岛、圣·多玛、非洲海岸、里斯本和美洲等地方进行投机活动。这样,他便可不知疲倦地大着胆子四处闯荡。贪得无厌地不择手段,把大量的钱财捞进自己的腰包。他想快速致富,以便早日结束这种卑鄙无耻的生涯,然后再安分守己地度过自己的余生。遵照这一原则,他终于很快便成了暴发户。一八二七年,他乘保皇党一家商贸公司的玛丽——卡罗琳娜号双桅豪华帆船回到了波尔多。他带回装得严严实实的三大桶金粉,价值高达一百九十万法郎。他打算到巴黎换成现款时再从中捞取七到八个百分点的利润。在同一条船上还有一位名叫德·欧布利翁的先生,他原是查理十世国王的侍从。这是位善良的老人,他由于一时的头脑发热,娶了一位时髦的女郎。他的家产全在安的列斯岛上,为了填补德·欧布利翁太太挥霍造成的亏空,他只好去岛上变卖家产。德·欧布利翁夫妇是德·欧布利翁—德—布斯家族的后代,其家族最后一位领主于一七八九年之前便去世,目前,他们每年仅有近二十万里弗尔的收入。他们生有一个相貌奇丑的女儿。这位母亲希望不给嫁妆就将女儿嫁出去,因为这女人的财产仅够她在巴黎的日常开销。这位时髦女郎虽然神通广大,但社交场上的人士认为,她要想不给嫁妆将女儿嫁出去的确是一大难题。德·欧布利翁太太本人看见女儿时也深感失望。因为不论什么人见到她都会感到厌恶,即使是那些对贵族头衔鬼迷心窍的人也无意问津。德·欧布利翁小姐又瘦又高,正像与她名字同音的昆虫,一张嘴巴翘得老高,一个大得出奇的蒜头鼻子,平时发黄,饭后则会通红,像是长在她那苍白脸上的一株植物。让人一见到便会感到恶心。她的母亲虽然有三十八岁,但风韵却不减当年,这是一位奢望极高的母亲,也许正希望女儿是这个样子。为了弥补女儿外表上的不足,德·欧布利翁侯爵夫人千方百计对她进行调教,教她做出一副高雅的神态,教她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使鼻子暂时保持适中的颜色,她教给她有品位的着装艺术,教她如何显示出举止文雅,如何向男人投去使他们动心的多愁善感的眼神,从而使他们认为眼前的她就是自己寻觅已久的梦中天使。她还教给她走路迈步的姿势,使其能在鼻子不争气而通红时将男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玲珑的小足迈出的碎碎小步上来。总而言之,她充分利用女儿已达到了令人满意的效果。她还利用宽大的衣袖,掩人耳目的胸衣及精心设计的带内衬使其鼓起的连衣裙,再加上一条绷得紧紧的胸褡,使她终于在女儿身上炮制出了几分女人味来。这也称得上是世上的珍稀之物,足可陈列于博物馆,使所有做母亲的女性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