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是索莫城的人敲门。”公证人说。
“怎么能这样敲门呢,这不是有意想把门敲破吗?”娜侬说。
“这究竟是哪个鬼东西?”葛朗台高声叫道。
娜侬从两支蜡烛中取下一只拿着去开门,葛朗台也跟在后面。
“葛朗台,葛朗台,”他妻子感到一阵惧怕,高声叫着朝门口冲去。玩牌的人一个个都相互对视。
“我们是否也该去看一下?”德·格拉桑先生说,“我感觉这来人是不怀好意。”
说话时,德·格拉桑太太刚看到一副年轻人的面孔,后面跟着驿站的搬运夫还扛着两个箱子,身上挂着几个行李袋。葛朗台突然转过身去,对妻子说:“葛朗台太太,去玩你们的牌吧,我来接待这位先生。”说完便忽地拉开客厅的大门。室内骚动的人们顿时各归其位,但没有玩牌。
“是当地人吗,德·格拉桑先生?”他妻子问。
“不,是远道来的。”
“他肯定是从巴黎来的。”公证人一边说一边掏出那只两指厚、样子像荷兰舰的老怀表,“哟,现在已九点钟了,葛朗台先生的驿车从不晚点。”
“是位年轻人吗?”克罗肖问神甫。
“是的,他的行李至少有三百公斤。”德·格拉桑先生回答说。
“娜侬没进来吗?”欧也妮问。
“肯定是您家的一位亲戚。”庭长说。
“咱们玩摸赌吧,”葛朗台太太轻声招呼大家说,“听葛朗台的声音,他像是不高兴,咱们来谈谈他的事吧。”
“小姐,”阿道尔夫对身边的欧也妮说,“说不定是您的堂弟葛朗台,他是位小帅哥,我在德·纽心根先生家的舞会上见到过他。”
“阿道尔夫,别再说了。”他母亲有意踩了他一脚,然后才大声向他要两个苏下注,最后还是凑近他的耳朵说,“少说废话,你这个大笨蛋。”
正在这时,葛朗台进到大厅,娜侬及搬运夫的声音在楼梯上回响。
远道来的客人跟在葛朗台身后。片刻时间,这位远道来的客人勾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及丰富的想象。他突然出现在这群人中间,好似一只蜗牛爬进了蜂箱,又好似一只孔雀飞进了阴暗的鸡窝。
“请坐到壁炉这边来。”葛朗台对他说。
落座前,这位外来青年向室内众人美美地施了个大礼,男客们立即起身点头致意,女士们则客套式地屈膝答谢。
“您大概有点冷吧,先生!”葛朗台太太说,“您可能从……”
“女人就爱唠叨。”葛朗台的目光离开了手中的那封信说,“还是让客人先休息会儿吧!”
“可是,父亲呀,也许客人需要点儿什么呢!”欧也妮对父亲说。
“他自己有嘴会说话。”葡萄园主严厉地回答。
惟有陌生人对这种场面感到惊讶,其他人对这老家伙专横跋扈的行为早都习以为常了。陌生人听了这两番对话后,起身背对壁炉,抬起一只脚烘烤靴底,他还对着欧也妮说:“堂姐,谢谢您,我已在图尔吃过饭了。”随后又望着葛朗台补充说,“我什么也不需要,我甚至一点也不累。”
“先生是从首都来的吧!”德·格拉桑太太问。
他名叫查理,是巴黎的葛朗台之子。听到有人发问,于是拿起用细链吊在胸前的近视手镜对准右眼,仔细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及围坐在桌前的人们,并肆无忌惮地睨视德·格拉桑太太,一切都看清后回答说,“是的,夫人。”接着又对葛朗台太太说,“你们是摸罗多彩吧,伯母,请继续玩吧,这太有趣了,可别停下……”
“我早就断定是这位堂弟。”德·格拉桑太太一边想着一边向他丢去几个媚眼。
“四十七,”老神甫高声叫道,“请记分呀,德·格拉桑太太,这不是您的号码吗?”
德·格拉桑先生在妻子的牌上放了一个筹码,她却被那不祥之兆所困扰。一会儿看看巴黎的堂弟,一会儿看看欧也妮,早把摸牌之事丢到了脑后。欧也妮不时地偷偷瞟一眼堂弟。因而,银行家的太太不难发现其中的令人惊讶和令人好奇的事儿愈来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