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营紫砂陶瓷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差点倾家荡产了,甚至连他的名誉……”
她皱起了眉头,他这才停止往下讲。
于是,他泛泛地谈论着别的事情,同情那些她们的丈夫挥霍无度的可怜的女人……
“不过,钱财是他自己的,先生,我呢,我什么也没有!”
“不要紧的!他不知道……一个有经验的人能够帮助他。”他献上自己的忠诚,赞扬自己的才干,透过亮晶晶的镜片,他面对面地凝视着她。
这时,一阵模模糊糊的麻木感觉侵袭着她的全身,然而,她突然说道:
“我们谈正题吧,我请求你!”
他拿出案卷说:
“这个文件是弗雷德利克的委托书,这样一份代理起诉的文件如果落到执达吏的手中,只要他说句话,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二十四小时以后……(她显得毫无表情,他只好改变手段。)此外,我不明白是什么促使他非要这笔款子不可,因为,他根本就不缺这笔钱!”
“怎么!莫罗先生对我们一贯很友好……”
“啊!是这样!”
戴洛里耶起先是恭维他,随后又进行诽谤,不紧不慢地说他忘性大、自私、吝啬。
“我相信他是你的朋友,先生!”
“这并不妨碍我发现他的毛病。如此一来,他认识得很不够……我怎么说呢?同情……”
阿尔努夫人翻看着那本厚厚的案卷,她打断他的话,请他解释一个字。
他俯向她的肩膀上,几乎要贴着她的身子,挨着她的脸。她的双颊顿时绯红,如此红润的粉脸香腮一下子点燃了戴洛里耶的欲火,他扑上去像饿狼似的吻着她的手。
“你想干什么,先生!”
她靠住墙站着,一动也不动,用她那被激怒的大黑眼睛盯着他。
“请听我说,我爱你!”
她哈哈大笑着走开了,一种尖尖的、令人失望的、残酷的笑。戴洛里耶感到一种无比的愤怒,恨不得掐死她。他控制住了自己,带着一副战败者的面孔哀求着说:
“啊!你错了!我呀,我可不像他那样……”
“你说的是谁?”
“弗雷德利克!”
“哎!莫罗先生很少让我担忧过,我已经给你讲过。”
“唔!对不起!……对不起!”
接着,他用一种尖刻的声音,拖腔拉调地说:
“我甚至相信你对他本人的情况定会很感兴趣,一定会很高兴地获悉……”
她变得脸色苍白,前书记官补充道:
“他很快就要结婚了!”
“他!”
“最迟一个月以后,同党布罗斯管家的女儿罗克小姐。他甚至已经动身去了诺让,只是为了这件婚事。
她把一只手放在心口,好像重重地挨了一拳似的。但是,她马上拉响了门铃,戴洛里耶不用等别人赶他出去,当她转过身时,他早已溜走了。
阿尔努夫人有点儿透不过气来,她走近窗户呼吸空气。
在街道的另一边的人行道上,有一位打包工人穿着背心,露出衬衫袖子,正在钉一只木箱。有些马车过去,她关上窗子,又走过来重新坐下。毗邻的高大房屋挡住了阳光,房间里阴冷阴冷的。她的两个孩子出去了,周围什么动静也没有,好像呆在一片无边的荒漠之中一样。
“他快要结婚了!这可能吗?”
她顿时感到一阵神经性的颤抖。
“我为什么哆嗦呢?难道我爱上他了吗?”
随即,她忽然承认道:
“可不是吗,我爱上他了!……我爱上他了!”
她似乎掉进了某种深渊之中,无始无终,没有尽头。挂钟敲响了三点,她静静地听着震颤的铃声消失。她坐在沙发椅的边沿,眼珠一动也不动,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就在同一天下午的同一时刻,弗雷德利克和路易丝小姐在小岛另一头罗克先生的花园里散步。老太太卡特琳在远处监视着他们,他们肩并肩地走着,弗雷德利克问道:
“你还记得我带你去乡下玩吗?”
她回答说:
“你那时对我真好!你帮我用沙子做糕点,将我的洒水壶里装满水,教我荡秋千。”
“你的所有那些布娃娃,都取了一些王后或侯爵夫人的名字,现在她们怎么样了呢?”
“真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还有你的小狗莫里哥呢?”
“它淹死了,可怜的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