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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电子书]

乔舒亚爵爷认为,产生出来的这种伟大观念是在社会地位上人人平等。杰拉尔德则不以为然,认为应该是人人胜任自己那一小份工作,自己干自己的,而后自得其乐。只有手中的工作才是统一的原则。只有工作,生产职责才把人们汇集到一块。这种汇集是机械的,然而社会就是一个机械结构。除了工作之外,人们完全独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啊!”古德伦叫起来,“那么我们将再也不用名字了,我们会像德国人那样,嘴上老是挂着奥伯梅斯特先生,恩特梅斯特先生,没有别的。这种情景可以想象——‘我是煤矿经理克立克夫人;我是议员罗迪斯夫人;我是美术教师布兰文小姐。’那可真够美的。”

“实际情况将远远比这个好,美术教师布兰文小姐。”杰拉尔德说。

“什么情况呢,煤矿经理克立克先生?比方说我和你的关系吧!”

“不错,比方说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意大利人叫道。

“这个问题不属于社会问题。”伯金不无讥讽地说道。

“千真万确。”杰拉尔德说,“我同一个女人之间不存在社会问题。这是我个人的私事。”

“该奖十镑钱。”伯金说。

“那你不承认女人是社会成员喽?”厄秀拉问杰拉尔德。

“女人有两重性。”杰拉尔德说,“从社会角度考虑,她是社会成员;可是从她个人角度考虑,她则是个自由人,无论干什么都是她自己的事。”

“可是把这两半凑到一起不是太困难了吗?”厄秀拉问道。

“啊,才不呢。”杰拉尔德说道,“她们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帖帖的,随便到哪里我们都能看到。”

“未出危险境,切莫先高兴。”伯金说。

杰拉尔德突然怒火中烧,皱紧了双眉。

“我高兴了吗?”他说。

赫米奥终于开腔了:“如果,我们只要认识到我们在精神上是一致的,在精神上是平等的,都是兄弟,那么其余的就无关紧要了,不会再有这种吹毛求疵、相互忌妒和争权夺利的情况。这种争权夺利只会破坏,只能起到破坏作用。”

对这番演说大家默默无语,几乎同时从桌边站起身。当其余人走后。伯金转过身忿忿说道:

“恰恰相反,正好相反,赫米奥。我们在精神上都是不同的,不平等的。惟独社会地位的不同才是基于物质条件的偶然性上的。如果你喜欢那样看问题,那么我们在抽象意义,或数学上是平等的。我们人人都有饥渴之感,都有一双眼睛,一只鼻子和两条腿。在数字上我们都是相同的。然而在精神上则截然不同,既不能说它平等,也不能说它不平等。正是在这两点知识上才建立国家的。如果你超越抽象数字范围再谈别的什么东西,那么你那民主之谈是彻头彻尾的鬼话;你那人人皆兄弟的论调完全是欺人之谈。我们初涉人世时都吃奶,我们都吃面包和肉,我们都想开汽车。人类的兄弟关系从头至尾都是仅此而已,但是没有平等。

“可是我自己,我自己是谁?我与其他男人或女人的平等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在精神上,我与别人的分离就像一颗星星同另一颗星星的分离,就像质量与数量不同那样,要在这个基础上建立国家。说一个人并不比另一个人强多少,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是平等的,而是因为他们在本质上不同。毫无对比可谈。一旦你开始比较,你就会看到一个人远比另一个人强,你所能想象的所有不平等就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我希望每个人都从这个世上分享到他的那份物品,同时我要打消他得寸进尺的念头,因此我对他说:‘现在你得到自己需要的一份,你已经从世界物品中得到自己丰厚的一份。现在,你这个只有一张嘴的傻瓜,好好去料理自己吧,别来纠缠我。’”

赫米奥侧脸斜视着他,他感觉到从她眼睛里涌出对他说的话的强烈怨恨。这种怨恨是无意间宣泄出来的,生气勃勃,强大有力。她在无意识中听到了他的话,可是在意识中,她则好像充耳不闻,对它们不屑一顾。

“这么说好像夸大其词了,鲁珀特。”杰拉尔德温和地说。

赫米奥发出一声古怪的咕哝声。伯金退后一步。

“是啊,就让它夸大其词吧。”他刚才一直是那么咄咄逼人,这会儿口气一下子软下来。随后他走了。

事后伯金感到有点懊悔:自己对待可怜的赫米奥也太凶狠残酷了。他想补偿她,弥补一下。他一直在对她恶意报复,蓄意伤害她。现在他想与她言归于好。

他来到她的闺房。这是个僻静、舒适的房间。她正坐在桌上写信。他进门时,她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看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又低下头看着信纸。

他拿起一本时常在看的厚书,立刻全神贯注地阅读起来,背对着赫米奥。她写不下去了,心中一片混乱,一片漆黑。她挣扎着欲控制自己的意志,就像一个同漩涡搏斗的游水者。然而不管她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黑暗似乎笼罩了她,她感到心脏仿佛要炸裂。这种可怕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这是极可怕的痛苦,如同被囚闭在围墙之中那样。

随后她意识到,他的存在就是这堵围墙,他的出现摧毁了她。除非她能突破出去,否则她定会在囚禁的恐怖之中害怕至死。他就是这堵围墙。她必须冲破这堵围墙,她必须在自己面前将他击倒,他这永远阻碍她生命发展的可怕障碍。必须这么办,否则她必将恐惧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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