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老天爷！你们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吧！现在都走吧。你们统统都给我出去；不要再来烦我，让我安静一会儿。”

即便她是自言自语，我也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何况还是那么大声嚷嚷呢；我哪怕是死了也会站起来，照她的吩咐滚出去。我们走过起坐间的时候，那老头儿拿起了自己的帽子，结果那颗长铁钉子就掉到了地上，他把它捡起来，放在壁炉架上就算了，他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汤姆看见他捡钉子，就想起了调羹的事儿，于是他说：

“得啦，这下可别再指望他带东西进去了，他靠不住。”不过那把调羹的事儿，他帮了我们的大忙，可他自己并不知道，因此我们也去帮他一个忙，也不让他知道是谁干的——替他把那些耗子洞堵上。”

地窖下面的耗子洞可真不少，我们花了整整一个钟头才堵完，但我们把这件事干得又漂亮又实在，井井有条。接着我们就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赶紧吹灭了亮儿，藏了起来；是那个老头儿来了，他一只手举着蜡烛，另一只手拿着一捆堵耗子洞的材料，还跟往常一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无所用心地东看看，西望望，先看这个耗子洞又看那个，一直把每个洞都看完了。然后他站在那儿足有五分钟的光景，一面剔掉手上蜡烛流下来的烛泪，一面在那儿思量。接着他慢慢地转过身来，迷迷糊糊地朝楼梯走去，嘴里还嘟囔着：

“得啦，要了我的命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堵上的。现在我可以让她明白，耗子拖走了什么可不能怪我啰。不过还是算了吧——随它去。我看这事儿也说不准。”

他就这么咕咕哝哝地上了楼梯，我们也跟着走开了。他真是个十足的好老头儿。而且总是这么好。

汤姆为怎样才能弄到一把调羹而十分焦急，他说我们非得找到一把不可；因此他又想了一下。等他把主意想好了，就告诉我该怎么办。于是我们就跑到放调羮的篮子边等着，看见萨莉姨妈过来了，汤姆就去数调羹，把数好的放在一边，我悄悄儿拿了一把藏在袖子里。汤姆说：

“唉，萨莉姨妈，怎么还是只有九把调羹呀。”

她说：

“去玩你的吧，别来烦我。我比你更清楚，我刚刚数过了。”

“好吧，姨妈，我数了两遍，只有九把。”

她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儿，但是当然她还是又来重数一遍——谁都会这样。

“这就怪了，真的只有九把！”她说，“怎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这些该死的东西，我再来数一遍。”

这么着我又把我藏起来的那一把悄悄地放回去，等她数完后就说：

“这些捣蛋的鬼东西真可恶，现在又是十把了！”她显得既恼火又烦神的样子。但是汤姆说：

“哎，姨妈，我不相信会有十把。”

“你这个小笨蛋，你不是看见我刚数过吗？”

“我知道，但是……”

“好吧，我再数一遍看看。”

于是我又偷掉一把，结果她一数又是九把，跟上一次一样。好吧，这下她就陷入了痛苦的境地——她都快气疯了，浑身直哆嗦。但是她数了又数，数得昏头涨脑的，有时候把篮子也当成调羹一起数了，就这么数来数去，有三回数字对了，又有三回不对。于是她抓起篮子往屋子那头甩过去，狠狠地砸在了那只猫身上；她叫我们都走开，让她清静清静；她说我们要是在吃午饭以前还来跟她胡缠，她非要剥我们的皮，这样我们才把那把调羹弄到手，趁她撵我们走的时候，放进了她的围裙口袋；结果吉姆在正午之前就得到了调羹，还有那一颗长铁钉子。我们对这件事十分满意，汤姆认为我们哪怕多费了一倍的劲，也不算吃亏，因为他说现在她就是拼上命也别想有两回数成一样的数目了；即使数对了她也不会相信的，还说等她再数上三天，数得昏昏沉沉的，他估计她就不会再数了，如果有谁还要她再数的话，她会要那个人的命的。

于是我们又在那天晚上，把床单送回绳子上晾着，另外从她的衣柜里偷一条出来，就这么一会儿放回原处，一会儿又偷出来，一直搞了两天，弄得她再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条床单；说她不愿再操这份心啦，不愿为这种鬼事闹得神魂颠倒，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数那些床单了，宁可去死也不愿意数。

现在一切都安排停当了，衬衫、床单和蜡烛都打着小牛、耗子的幌子蒙混过去了，还有怎么数也数不清的调羹；至于那个蜡烛台呢，也不会有什么后果，过两天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