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感到气愤、令我难堪的莫过于王后身边的侏儒了。他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身材最矮的人(我确信他身高还不及三十英尺),可是,一见着有个比他还小许多的东西便傲慢无礼起来。因此,每当我站在王后的接见厅里的桌面上与贵族贵妇们谈着话时,他总是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大摇大摆地从我跟前走过去,而且少不了自以为是地对我的矮小评论上一两句。对此,我只能反唇相讥,称他为“哥哥”以作为报复,或向他发出要跟他摔跤的挑战,或是回敬他几句经常挂在宫廷小听差嘴边的俏皮话。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因为我说的一些话惹恼了他,这小子便怀恨在心,竟站到王后陛下的椅子上,乘我正坐着吃饭,丝毫没想到有人会害我之际,一把将我拦腰抓起,扔进一只装着奶酪的大银碗中,然后飞快地跑开去了。我一头栽进了奶酪里,倘若我要不是个游泳好手的话,那结果可就惨了!格卢姆达克立奇那一刻正好在房间的另一头,而当时王后吓得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救我才好。我的小保姆赶忙跑过来救我,把我从碗中拎了出来,并将我放到了床上,这时我早已吞下了不止一夸脱的奶酪了。不过,除了损失一套衣服外(那衣服全弄坏了),我没受什么伤。那侏儒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鞭子,作为进一步的惩罚,他还被逼着喝下了那碗我被扔了进去的奶酪。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得到王后的宠爱,因为过了不久,王后把他送给了一位名门贵妇,我也就再没见到过┧——那可正中我下怀,如果不是这样,我还真说不准这坏小子还会用什么极端的手段来报复我呢!
以前那侏儒也曾对我耍过一个卑鄙的伎俩,虽说把王后给逗乐了,但同时也让她深感恼火,要不是我宽宏大量为他求了情,王后一定会立马将他赶出宫去。当时,王后拿了一根髓骨放到她自己盘中,敲出骨髓后又照样把髓骨竖立着搁回原处。刚巧这时格卢姆达克立奇走到餐具柜那儿去了,侏儒看到机会来了,就乘格卢姆达克立奇走开的工夫爬上了她站着照顾我就餐的那条木凳,双手将我拿起,用力挤拢我的双腿就往髓骨里头塞,一直塞到我的腰部。我卡在那儿好一会儿,样子显得非常滑稽可笑;相信差不多过了一分钟,人们才明白我出了什么事,因为我没敢大声呼救,我觉得那样的话,未免有失体面。不过,幸好君王们很少吃热饭,所以我的腿并没有烫伤,只是长袜和裤子被弄得不成样子了。由于有我的求情,那侏儒只挨了一顿痛打,没有再受别的惩罚。
我因为胆小,便常常遭到王后善意的讥笑。她总问我,是不是我们国家的人都和我一样是个胆小鬼。事情是这样的:一到夏天,这个国家就会不断受到苍蝇的侵扰,这些讨人嫌的虫子每只都有邓斯特布尔伦敦西北三十英里处的一个城市。的百灵鸟那么大,每当我坐下吃饭时,它们发出的嗡嗡声就不绝于耳,扰得我片刻不得安宁。它们时而落在我的食物上,留下令人作呕的粪便或蝇卵。偏偏这些脏东西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当地人却看不到,他们眼睛虽大,看小一点的就不如我来得敏锐。有时,这些苍蝇还会停在我的额头或鼻子上,一直叮进我的肉里,味道极其难闻。苍蝇身上那粘粘的物质我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据我们的博物学家讲,它们就是靠这种粘性物质才得以腿朝上在天花板上行走的。我费尽心思来抵御自己不受这些可恶的东西的侵扰,不过,每次苍蝇落到我脸上,我还是禁不住要惊跳起来。那侏儒则常常用手抓上一把苍蝇,然后凑到我鼻子底下撒手把它们放出来,就像我们那儿的小学生玩恶作剧一样,存心来吓唬我,好讨王后的欢喜。我挽回面子的办法就是拿着刀,趁苍蝇还在空中飞舞的时候,将它们砍得粉碎,我身手极为敏捷,令他们赞叹不已。
我记得有一天早上,格卢姆达克立奇把我连同我住的箱子一起放到窗台上,天气晴朗时她通常都是这么做的,好让我透透气,因为我可不敢冒险让她像我们在英国挂鸟笼似的把木箱挂在窗外的钉子上。我支起一扇窗户,然后坐在桌前准备吃一块甜饼当早餐,就在这时,甜饼的香味引来了二十多只黄蜂,它们一齐飞进我的房间,嗡嗡的叫声比二十支风笛奏出的低音还要响。有一些黄蜂抢夺了我的甜饼,一块块地将它叼走,另有一些围着我的头、我的脸飞来飞去,闹哄哄地叫得我不知所措,而且提心吊胆地怕它们会螫我。不过我还是鼓足勇气站起身,拔出短剑在空中朝它们挥舞着。我砍死了四只黄蜂,其余的都统统逃掉了,我赶忙关上窗户。这些昆虫都大如山鹑,我拔出它们的蜂刺一看,发现每个都有一英寸半那么长,而且锋利如针。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蜂刺收了起来,后来把它们连同其它一些稀罕玩意在欧洲几个地方展出过;回到英国后,我送了三根蜂刺给格雷沙姆学院格雷沙姆学院在1661年至1666年,1673年至1710年是伦敦皇家学会的所在地。另一根则自己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