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9月5日(3)

基督山伯爵[电子书]

“妈妈,”青年说,他望望摩莱尔夫人,又望望朱丽,“怎么啦?有什么事吗?你们的信把我吓了一跳,一接到信我就赶来。”

“朱丽,”摩莱尔夫人一面向儿子示意一面说,“快去告诉你父亲,马克西米利安回家了。”

姑娘立刻冲出套间,但是刚走到楼梯口,看到有人手里拿了一封信。

“请问,您就是朱丽·摩莱尔小姐吗?”那人带着一口极重的意大利口音问。

“是的,先生,”朱丽吞吞吐吐地回答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不认识您。”

“有封信请您读一下。”那人把信递给她,一边说道。朱丽犹豫了一下。“这关系到令尊安危问题。”

姑娘伸手接过信,又急忙把信打开,读道:

见信即去麦杭巷,进15号的那幢小楼,先向门房要6楼房间的钥匙,然后上楼去那房间,取下壁炉角上的红丝钱袋,即送令尊大人。务必在11点钟前将钱袋送至令尊手上。敬请注意,您曾答应我一切照办。

水手森巴

姑娘高兴地喊了一声,抬起眼找那送信的人想再问问,然而那人已是无影无踪了。姑娘的眼光落在那信上,她又读了一遍,看到信上还有一条附言,她读道:

此事务必由您亲手并独自处理,如有人随同或另派人代理,门房必将回复不知所云。

这条附言给姑娘的喜悦泼了一盆凉水。她难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吗?这会不会是对她设下的骗局?她很天真,不懂像她这年岁的少女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然而人并不是知道了危险才望而生畏的,有一点正要说明,恰是那种不可猜测的危险才令人产生极大的恐惧。朱丽犹豫不决,最后决定先找人商量一下。然而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她既没有找她母亲,也没有找她哥哥,而是找埃马纽埃尔商量。她下了楼,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向埃马纽埃尔说了一遍,说在汤姆生—弗伦奇商行的代表见她父亲的那一天她如何如何,说了刚才楼梯上的事如何如何,又把她许过的诺言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把那封信递给他看。

“您一定得去,小姐。”埃马纽埃尔说。

“是吗?”朱丽喃喃说道。

“是的,我陪您一起去。”

“您没有看到只能是我一个人去?”朱丽说。

“就您一个人,不会有错。”青年回答说道,“我可以在博物馆街的拐角上等着您,假如您耽搁得太久让我放心不下,我就过去找您。我向您保证,只要您告诉我有谁欺侮您,我就让他尝尝苦头!”

“那么,埃马纽埃尔,”姑娘迟疑不决地说,“我得照信上的话办了?”

“是的,送信的人不是对您说了,这关系到您父亲的安危吗?”

“可是,说到底,埃马纽埃尔,他有什么危险的呢?”姑娘问道。

埃马纽埃尔踌躇了一下,最后他觉得现在已是刻不容缓,必须让姑娘当机立断。“您听我说,”他说道,“今天是9月5日,对吧?”

“没错。”

“今天11点钟,您父亲将要支付约30万法郎的期票。”

“是的,我们都知道的。”

“可是,”埃马纽埃尔说,“他银箱里的钱还不到一万五千法郎。”

“会有什么事吗?”

“事情是,假如到今天11点钟前,您父亲找不到人来帮他一把,12点钟他就只得宣告破产。”

“噢!走吧!走吧!”姑娘喊了起来,一边拉着青年就跑。

这时,摩莱尔夫人一五一十给儿子说明了情况。马克西米利安知道,自从父亲接二连三遭受不幸之后,家里的开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但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地步。他顿时魂飞魄散,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冲出套间,急速奔上楼梯。他认为这时父亲会在办公室,于是敲办公室门,但没有动静。他仍在办公室门外等着,但是听到卧室的套间门打开,于是转过身去,一眼看见了父亲。原来摩莱尔先生没有再上楼去他办公室,却回到他的卧室,直到这时候才出来。摩莱尔先生一见到马克西米利安,不由得惊喊了一声,他不知道儿子已经回到家中。这时他在原地愣住了,一动不动地呆站着,只是用左臂紧紧按住藏在礼服下的什么东西。马克西米利安急忙下楼,一下扑向父亲紧紧抱住父亲的脖子,但是他又猛地往后缩了缩,立即伸出右手按住父亲的胸口。

“爸爸,”他一下变得面无人色,说道:“你为什么在衣服下面塞了两枝手枪?”

“嗨,我担心的就是这么问我。”摩莱尔说。

“爸爸!爸爸!天哪!”青年喊道,“拿这些枪究竟是为了什么?”

“马克西米利安,”摩莱尔注视着儿子回答道,“你已长大成人,是个讲信誉的汉子了,来吧,我把情况给你说说。”摩莱尔迈着坚定的步伐上楼向办公室走去,然而跟在后面的马克西米利安却是步履蹒跚。摩莱尔把门打开,等儿子一进屋便把门关上,然后穿过候见室,走到写字台前,把两枝手枪放在桌子的一个角上,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一本摊开着的账本。账本上分文不差地记载了公司的财务情况:半个钟头后摩莱尔必须支付287500法郎,但他的现有款只是15257法郎。

“你自己看吧。”摩莱尔说。

青年把账目看了一遍,一时间变得惘然若失。摩莱尔在旁边一言不发,既然数字已作出了无情的判决,还有什么好⑧碌哪?

“为克服这场灾难,”过了一会儿青年才开口说话,“你是否已想尽一切办法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