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是呀,现在我觉得你的话言之有理,你可能真的是救了我一命,不过,你可以放心,好有好报,我不久就可以做到。”
维尔福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吗?”
“至少,我希望是您弄错了。”
“你还会见到国王吗?”
“有可能。”
“你想不想在国王面前说点先见之明的话?”
“预测灾难的话宫廷不见得爱听,父亲。”
“是的,不过总有一天预言家会得到公正的评价。不妨设想一下,王室会有第二次复辟,到那时你可算得上是个大人物了。”
“那么,我对国王该说什么呢?”
“对他这样说,‘陛下,关于法国的国情,关于城市中的公论和军心,他们都没有向陛下说明实情。那个人,陛下在巴黎称他是科西嘉的吃人巨妖,在纳韦尔仍然叫做篡位逆贼,可是在里昂已经被人呼为波拿巴,在格勒诺布尔已被尊为皇帝。陛下以为他被追逐,围赶,他在东躲西藏,其实他是在挺进,速度之快犹如他带回来的雄鹰。那些士兵,陛下以为他们都快要饿死,个个是筋疲力尽,人人都想开小差逃走,其实那队伍人数越来越多,仿佛是个雪球,越快速向前滚动,上面附着的雪也就越多。陛下,走吧,把法兰西交付给真正的主人吧,因为他不是花钱买下法兰西,而是靠征服赢得法兰西。走吧,陛下,倒不是陛下会遇到什么危险,因为陛下的对手非常强大,足可以给人宽恕。但是,圣路易的一个孙子竟然靠了转战阿柯尔,马伦戈,奥斯特利茨那个人的恩典才得以苟延残喘,这可是奇耻大辱’。对他就这么说,热拉尔。或者算了吧,什么也不用告诉他了。你这一路上都不要声张,也不要夸耀自己为什么来巴黎,来了巴黎又做了那些事。你坐驿站马车回去吧,如果说你来的路上是马不停蹄,那回去的路上你应该是日夜兼程。进马赛应该是在晚上,从后门溜进你的屋子,你就好好地呆着,不可粗鲁,不可违拗,不可信口开河,尤其不可咄咄逼人。这一次,我完全可以肯定,我们必然是大刀阔斧,而且我们知道谁是敌人。走吧,我的儿子,走吧,我亲爱的热拉尔。只要你听从为父的命令,或者用你爱听的话来说,只要你听从一个朋友的忠告,我们可以保留你的位子。这也是一种手段,”努瓦基耶微微一笑接着说,“万一哪一天政治天平上又一次出现你高我低的情况,你就可以再次救我。再见了,我亲爱的热拉尔,下一次来就住我那儿吧。”
说完这一番话,努瓦基耶转身走了,神情却是十分平静。这一场谈话一直非常尴尬,但努瓦基耶自始至终保持着平静和泰然的姿态。
维尔福脸色苍白,焦急不安地匆匆走到窗前,略微撩开窗帘,看到他父亲脸上毫无表情,正从容不迫地走他的路。有两三个面目狰狞的人夹在旁边,他们原先都躲在马路拐弯处的墙角旁,很可能是来抓那个蓄有黑鬓角,身穿蓝礼服,头戴宽檐帽的人。维尔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窗边守着,一直望着他父亲走到比西街街口消失不见。然后他一步奔到他父亲扔给他的东西前,把黑领结和蓝上衣塞在箱子的最下面,把帽子揉烂后扔进一只大衣橱的最底下一格,把白藤手杖折成三段全部丢进壁炉的火上,接着他戴上一顶旅行鸭舌帽,叫来跟班,一眼扫去,把跟班想问的千百个问题统统压住。他算完房费立即跳上早已套好马,只等他走的马车。他一到里昂就听说波拿巴已进入格勒诺布尔,一路上只见人心惶惶,但他终于回到了马赛,这时他那颗野心勃勃而又不知所措的心早已是忐忑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