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遇见他时总是很滑稽地微微晃一下脑袋,有一种害羞的颤抖,仿佛在他面前她们感到软弱无力或者被脱光了衣服一样。她们嘴唇含着笑意,微微地低下头,希望显得迷人些,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当他和一个同事一起散步时,他的同事每次看到这种诡计,总是羡慕而妒忌道:
“埃比芳这家伙,他可真有运气!”
在城里那些靠情人供养的姑娘们中间展开了一场战斗、一种竞赛,看谁能抢到他。她们在5点钟,军官们散步的时间,两两成群地拖着她们的裙子从林阴大道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而在这时,中尉、上尉和少校们则在进咖啡馆之前两两成群地拖着他们的军刀走在人行道上。
然而,一天晚上,美人伊尔玛,据说是很富有的工厂主当普利·巴蓬先生的情妇,让她的马车停在喜剧咖啡馆的对面,走下车,好像要到镌版工保拉尔先生的商店里去买纸或者订购名片,这是为了能够经过军官们的咖啡桌前,对埃比芳上尉瞥上一眼,那意思是:“只要您愿意。”这么明白的表示。使正在与他的中校一起喝绿色饮料的布吕内上校情不自禁地嘟哝道:
“下流坯!这家伙可真有运气!”
上校这句话给传出来了。埃比芳上尉对上司的赞赏非常激动,第二天便身穿军礼服在这个美人的窗下来来去去走过好几回。
她看见了他,出现在窗口朝他微笑。
当天晚上,他就成了她的情人。
他们炫耀着,有意惹人注意,使自己的名誉受到影响,两个人对这样的艳遇都很骄傲。
在城里大家都在谈论美人伊尔玛和军官的爱情,只有当普利·巴蓬先生对此一无所知。
这份光荣使埃比芳上尉容光焕发。每时每刻他总是重复地说:
“——伊尔玛刚才对我说——昨天晚上伊尔玛对我讲——昨天和伊尔玛吃晚饭的时候……”
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在鲁昂陈列、展示、到处炫耀这份爱情,就像是从敌人手中夺来的一面军旗。由于这一征服,他感到自己变得高大,受人羡慕,对未来更加充满信心,对他非常渴望的十字章更加充满信心,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只要能让人们看得见他,不被遗忘就足够了。
但是,战争爆发了。上尉所在的那个团是第一批被送上前线的部队之一。告别充满哀怨,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军刀、红裤子、军帽和翻过来的上衣扔在翻倒在地的椅子上,长裙、短裙、丝袜散落得到处都是,和地毯上处于困境的军服混在一起。房间里乱七八糟,仿佛经历过一场战斗。伊尔玛疯了一样,头发散乱,用绝望的双臂搂住军官的脖子、拥抱着他,然后松开他,在地上滚打,撞翻家具,把椅子上的流苏扯下来,咬着椅子腿。上尉这时也很激动,但不善于安慰人,重复说道:
“伊尔玛,我的小伊尔玛。没有什么可说的,应该这样。”
有时他用手指尖擦去眼角上结出的泪花。
天亮时他们告别了。她乘着马车跟着情人一直到第一个兵站。在告别时她几乎当着全团的面拥抱了他。人们甚至认为这很可爱、很高尚。战友们握着上尉的手对他说:
“你真走运!她心真好,这个小美人!”
人们的确看到在这拥抱中有着某种爱国主义的东西。
在战役中这个团受到了严峻的考验。上尉表现得很英勇,最终获得了十字勋章。后来战争结束了,他又回到鲁昂驻防。
他一回来就打听伊尔玛的消息,但没有人能说清楚。
有人说她跟普鲁士军官们混在一起花天酒地。
也有人说她回她父母家了,他们是伊夫陶附近的庄稼人。
他甚至派他的副官到市政府去查看死亡纪录档案。他情人的名字不在那上面。
他对人炫耀他的极大痛苦,把他的不幸算在敌人的账上,认为这个少妇的消失是由占领鲁昂的普鲁士人造成的。他宣布说:
“在下次战争中,我要让他们偿还这笔债,这些无赖。”
然而,一天上午,他正要进军官食堂,有个穿工作服、戴着一顶上蜡的平顶帽的老邮差给了他一封信。他打开信封读道:
亲爱的:
我现在在医院里,病得很重很重。你不来看看我吗?这该使我多高兴啊!
伊尔玛
上尉的脸色变得苍白,怜悯使他激动,他说道:
“上帝啊!可怜的姑娘!吃完午饭我马上就去。”
于是,在午饭期间,他对同桌的军官们讲述伊尔玛在住院,但他会让她出院的。好家伙,这又是该死的普鲁士人的错。她大概孤独一人,身无分文,在悲惨中挣扎,因为他们肯定抢去了她的动产。
“啊!这些混蛋!”
听着这些,所有的人都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