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会说:‘我醉到52至58度之间。’
“有时他会说:‘我已经醉到66至70度了。’
“有时他会说:‘真是混,我以为只是50度,这才发现已经到75度了!’
“他从来没有弄错的时候。
“他自己说没有到过100度的时候,不过他也承认醉过90度以后,他的测定就不灵了,所以对他的测定不可绝对相信。
“马蒂厄如果自己承认过了90度,您就放心吧,他肯定已是酩酊大醉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女人梅莉——也是一个稀世之宝,就会七窍生烟气得发疯。她守在门口等着,男人一进门她就破口大骂:‘你还知道回家,你这混蛋,死猪,该死的醉鬼!’
“这时候马蒂厄笑不起来了,愣愣地站在女人面前,疾言厉色地说:‘少废话,梅莉,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明天再论理。’
“女人要是嚷个没完,他就走过去说,这时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还不闭上你的臭嘴!我现在是90度,我也不想再测了!我可要揍人了,你小心!’
“梅莉只得退下阵来。
“第二天她要是还想说这事,老家伙就会冲她哈哈一笑,回答说:‘得了,得了,话都说够了,事情也都过去了,我只要没有醉到100度,那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万一我真的过了100度,要打要骂都由你,我说话算数!’”
我们来到山冈顶,大路钻进千娇百媚的鲁马尔大森林。
秋天,美妙的秋天把金黄和绛紫的秋色撒进大地上依然郁郁葱葱的黛绿之中,仿佛太阳已经融化,正一滴一滴地从天空滴下,渗进密密匝匝的树林。
穿过迪克莱尔,本应该朝朱米埃什一路过去,可是我那位朋友把车朝左边一拐上了一条小路,驶进一片矮树林。
不一会儿马车驶上山冈顶的斜坡,我们又看到了景色优美的塞纳河谷,只见塞纳河蜿蜒曲折,就在我们脚下流淌。
右边有一幢小屋,石板瓦顶,屋顶上耸起一座像阳伞一般高的钟楼,紧靠着这小屋的是一幢明丽秀美的屋子,百叶窗漆成一色绿,墙上爬满了忍冬和蔷薇。
一个粗大的嗓门喊了起来:“来朋友了!”马蒂厄一下站到门口,他有60岁的样子,身材瘦溜,下巴蓄的胡子已经花白,上嘴唇也留着长长的白胡须。
我的同伴过去同他握手,介绍我同他见了面,接着马蒂厄请我们进屋来到厨房,厨房也做餐厅用,里边很凉爽。他对我们说:
“先生,我这儿是一间大统屋,我才不喜欢离吃的东西太远。您看,这大大小小的锅子正好同我作伴。”
说完,他转过身朝我朋友说:
“您怎么挑一个星期四来?您是知道的,今天是我的主保圣人治病的日子,下午我出不去。”
接着他匆匆跑到门口,扯着牛叫一般的惊人大嗓门喊了一声:“┟贰—莉——”这一嗓子想必会传到山下深深的河谷底,传到河中溯流而上或顺流而下的船上,水手们听到了惊得一个个抬起头来。
梅莉没有答理。
只见马蒂厄诡谲地眨了眨眼。
“看见了吧,她生我气呢,因为昨天我都达到90度了。”
我身旁的朋友笑了起来:“达到90度,马蒂厄!您怎么搞的?”
马蒂厄回答说:
“我来说给您听。去年我只收到20担杏味苹果,想多收也没有,不过做苹果酒,有这点也够了。我就做了一大桶,昨天我打开尝尝。要说什么琼浆玉液,那才是琼浆玉液呢,您尝了准会赞口不绝。我把波利特请来,我们喝了一杯,接着又喝一杯,总觉得喝不够(真要喝这酒都可以喝到第二天天亮),结果我们一杯接一杯喝,我觉得胃里发凉。我就对波利特说:‘来一杯白兰地暖和暖和!’他说好,可这白兰地,您一喝就浑身发热,所以喝完又得喝苹果酒。就这样喝了凉的喝热的,喝了热的再喝凉的,我发现我已达到90度,波利特离100度也差不多少了。”
这时门突然打开,梅莉走了进来,还没有向我们打招呼就嚷嚷了起来:“你这死猪,你们两人都到100度了。”
马蒂厄一听这话火就上来了:“别瞎叨叨,梅莉,别瞎叨叨,我从来没有达到100度的时候。”
他们请我们吃了一顿美味可口的午饭,我们就坐在门前两棵椴树下吃,旁边是“大肚子圣母”小教堂,前面是寥寥空宇。马蒂厄给我们讲了一个又一个出现圣迹的故事,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而他讲的时候既像在调侃嘲讽,又像有几分当真的意思。
我们喝了许多苹果酒,既辣又甜,既清新又醉人,真是好喝,怪不得比起别的酒,他最喜欢喝这苹果酒了。吃完饭我们骑跨着坐在椅子上抽烟斗,这时来了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