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瓦纳的模样也确实吓人,长得肥头大耳,满脸赤红,呼哧呼哧地直喘气。他是这种肥硕无比的大块头,好像死神拿他来消遣,耍小心眼儿作弄人,一会儿自己开心得手舞足蹈,一会儿插科打诨逗人直乐。死神本是不慌不忙毁灭生命,到了这儿却是在演让人忍俊不禁的滑稽戏。死神是荡妇,在别人那儿大显威风,钻进白发,钻进皱纹,钻进瘦骨嶙峋的身躯,钻进日益虚弱憔悴的身躯,让人哆嗦发抖,让人感叹:“天哪!他都变成这模样!”然而死神在这儿却不是这样,只是津津乐道一味把这家伙催肥,让他长成一个硕大无朋的怪物,给他涂红抹绿光润油亮,给他一个劲儿地吹气,让他显出一副虎背熊腰健壮非凡的模样。死神让其他人变得奇形怪状,既寒碜又可怜,然而同样是奇形怪状,在这家伙身上却是滑稽可笑,令人解颐。
“等着吧,”图瓦纳大妈常常说,“这事我会看到的。”
二
果然出事了,图瓦纳中风瘫了。一番安排后,让这大块头睡在小酒铺隔扇后面的小房间里,这样他能听见旁边的说话声,还能同朋友聊天,因为他脑子还清楚,只是他那肥胖的身子动弹不了,也抬不起来,已经完全瘫痪了。起初大家还盼着他的两只粗腿能恢复过来多少有点劲,可是没有过多长时间大家都失望了,白兰地图瓦纳白天黑夜都在床上躺着。床一星期才收拾一次,每次都得求4个邻人帮忙,替他翻草褥子的时候,得有4个人抓住胳膊大腿把他抬起来。
他还是乐呵呵的,不过这快乐的样子同以前不一样,现在不那么张扬,也不那么神气了,当着妻子面像小孩那样畏畏缩缩,因为妻子成天都在聒聒不休地嚷嚷:
“这不是大饭桶吗?这不是废物一个吗?胖酒鬼,他还能干什么?这可好了,这可好了!”
他一声不答,只是趁老婆子背朝他的时候,眨巴一下眼睛,在床上翻个身,这是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动作了,他把这动作叫做“朝北走”和“朝南走”。
现在他最大的消遣就是听人家在酒铺里说话,当他听出是朋友说话的声音,他就隔着隔扇同人家聊上几句。他会大声喊起来:
“唉,我的姑爷,是你吗,塞莱斯坦?”
塞莱斯坦·马卢瓦塞尔于是回答说:
“是我,图瓦纳老爹,你又能跑了,你这肥兔子?”
白兰地图瓦纳说:
“说跑,现在还不行,不过我可一点儿也没有瘦,中气还足着呢。”
没有过多少时候,他就叫他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到他房间来,大家也就过来陪他,他看着人家喝酒没有自己的份儿,心里不是个滋味,絮叨起来:
“让我伤心的就是这事,我的姑爷,我再也不能喝我自己的白兰地了,他妈的!别的我姑且苦中作乐吧,可这酒一点儿也不能喝,真让我伤心透了。”
这时图瓦纳大妈那张猫头鹰脸从窗口冒了出来,只听得她喊道:
“你们看他,你们看他,现在这时候他这胖子什么也不干,还得给他吃,给他洗,给他涮,这不就像养猪吗!”
老太婆不在的时候,一只红毛公鸡有的时候会飞到窗台上来,睁着它那圆眼好奇地朝房间里看上一阵,然后喔喔高声啼叫。有的时候,有一两只母鸡飞到床脚边上啄地上的面包屑吃。
没有过多少日子,白兰地图瓦纳的朋友都不再去酒铺子,每天下午直接到大胖子床边同他聊天。图瓦纳躺在床上,还爱说爱笑,逗得那些朋友直乐。这家伙脑子贼灵,就是魔鬼他也能逗乐。有3个人天天都来,一个是塞莱斯坦·马卢瓦塞尔,是个瘦高条,背有点驼,像苹果树杆似的;另一个是普罗斯┡痢奥拉维尔,干瘪瘦小,鼻子长得像白鼬鼠,滑头滑脑,机灵得活像一只狐狸;第三个是塞泽尔·波梅勒,他从不开口说话,可照样觉得很开心。
他们从院子里搬了一块木板进来,搁在床沿上玩多米诺骨牌,也真有他们的,玩得有板有眼,从两点钟一直玩到六点钟。
可是好景不长,图瓦纳大妈那副脾气让人受不了。她容不下她那无所事事的大胖子男人瘫在床上还玩多米诺骨牌消遣,每当看见一局又要开始的时候,她便气鼓鼓地冲了过来,把木板掀翻,拿起骨牌走进铺子,嚷嚷说养着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肥肥胖胖的家伙就够受的了,她才不想看人家还想解闷消遣,这简直就是嘲弄终日干活的那些可怜人了。
塞莱斯坦·马卢瓦塞尔和塞泽尔·波梅勒两人低下了头,可是普罗斯帕·奥拉维尔常逗老婆子生气玩,故意气她。
一天他看到老婆子的火气比平常大,于是对她说:
“呃,大妈,您知道我换了您怎么办吗?”
老太婆那双猫头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等他把话说清楚。
他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