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卡尼沃已经看见贝洛姆耳朵管了,他倒要看看难道用肉眼就看不见那小虫子,这时喊道:
“活见鬼,里面都成什么酱了!得把这酱掏出来,老伙计!要不你那兔子根本没法从酱里爬出来,酱把它四只爪子都粘住了。”
神甫跟着仔细看了看耳朵管,也说耳朵管太窄,里面塞满了黏黏糊糊的东西,没有办法把小虫轰出来。于是老师用火柴棍和小布片把耳管擦干净,大家不安地看着,神甫朝这已经擦干净的耳朵管倒了半杯水,水顺着贝洛姆的脸流进他的头发,流到他的脖子上。接着老师猛地一下把脑袋朝脸盆转过去,仿佛要把这脑袋旋下来似的。几滴水滴进白脸盆,全车的人都把脸凑过去看,根本没有什么虫子从里面爬出来。
可这时贝洛姆却大声说:“我觉得里面没有东西了。”神甫得意地说:“没错,这虫子已经淹死了!”大家都很高兴,全都上了车。
不想车刚走,贝洛姆又哇哇穷叫起来。那虫子苏醒过来,变得十分凶猛。他甚至说这虫子现在钻进他脑袋瓜,正在嘬他的脑子。他嘴里吼,身子来回扭,普瓦雷的老婆以为他这时被魔鬼缠身,不禁呜呜哭起来,一边赶紧画了一个十字。后来疼得稍微好些了,病人说这东西在他耳朵里转圈,他还用手指学那虫子转圈的样子,好像他看见了,还看见它怎么转似的:“你们看,又往上爬了……哟……哟……哟……疼死了!”
卡尼沃烦了:“是水让这虫子气疯的,它说不定喜欢喝酒。”
大家都笑了起来,他接着说:“到布尔伯咖啡馆,给它来点烈酒,它就不动了,我可以向你发誓。”
可是贝洛姆已经疼得顶不住了,好像揪他魂似的嚎了起来,神甫只得扶住他的脑袋。大家叫塞泽尔·奥拉维尔见到有房子的地方就停下来。
马车在路边一家庄园停了下来。大家把贝洛姆抬进庄园,让他躺在餐桌上,准备再给他弄弄。卡尼沃一个劲地说水里得掺点烈酒,这样可以把虫子灌醉,让它睡着,说不定还能把它杀死。可是神甫觉得还是掺醋好。
这一次把掺了醋的水一滴一滴往耳朵里灌,让水一直流到最里面,然后又让水在这有虫子的耳朵里闷了几分钟。
脸盆又一次端了过来,神甫和卡尼沃两个大胖子一下把贝洛姆翻转身,老师用手指弹那只好的耳朵,想把另外一只耳朵里的东西弹出来。
塞泽尔·奥拉维尔一手握着鞭子,也走进来看热闹。
大家突然看到脸盆里有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点,比葱头籽大不了多少,想不到这小点自己还在动。原来是一只跳蚤!大家惊得纷纷嚷了起来,接着哄地一阵大笑。原来是只跳蚤!哈哈!这跳蚤还活蹦活跳,一点事都没有!卡尼沃乐得直拍大腿,塞泽尔·奥拉维尔竟抽起鞭子来,神甫像嗷嗷直叫的驴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哈哈笑得好像在打喷嚏,而那两个女人乐得轻轻笑出声,活像母鸡咯咯似的。
贝洛姆坐在桌子上,两手捧着脸盆,绷着脸目不转睛地看这小虫子,眼睛里流露出一道又是恨又是高兴的眼光,这小虫终于被制服,只见它在水滴中直打转。
他嘟囔着说:“你出来啦,你这死东西!”说完就一下把它碾得粉碎。
车夫开心得简直要疯了,不停地说:“一只跳蚤,一只跳蚤,哈哈!你可是跳蚤爷了,跳蚤爷,跳蚤爷!”
接着他稍微安静了一点,又喊了起来:“走,上路!这已经耽误不少工夫了!”
乘客们还在笑个不停,一个个朝马车走去。
可是,贝洛姆走在最后面,这时喊道:“我得回克里克托,这个时候我去勒阿弗尔啥事也没有。”
车夫对他说:
“要回去没有关系,但你得付路费!”
“我给你半价,因为我还没有走完一半路。”
“你得付全价,因为你定的位子是全程的。”
两人争起来,不一会儿就吵得脸红耳赤都急了,贝洛姆发誓说只给20苏,塞泽尔·奥拉维尔一口咬定说得给他40苏。
两人鼻子对着鼻子,眼对着眼直嚷嚷。
卡尼沃从车上走下来。
“首先你得给神甫40苏,听见没有?你还得请大家喝一杯,就算55苏,然后你再给塞泽尔20苏。这行不行,机灵鬼?”
车夫看到这样贝洛姆得付3法郎75苏按上文计算,似应为3法郎55苏,或5法郎15苏(1法郎合20苏)。,他很高兴,回答说:
“行!”
“喂,付钱吧。”
“我才不付钱呢,首先,神甫又不是什么医生!”
“你要是不付钱,我就把你扔到塞泽尔的车上,拉你到勒阿弗尔去。”
大块头拦腰一把抱住贝洛姆,像举个小孩似的把他举了起来。
贝洛姆一看自己只有答应才行,于是掏出钱包付钱。
马车接着上路去勒阿弗尔,贝洛姆则转身回克里克托。这时车上的乘客谁也不说话,望着那庄稼人倒着一双长腿往前走,只见白茫茫的路上蓝罩衫一摇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