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笔记-来自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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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小姑娘把挎着的篮子放下来,并把一片盖在蘑菇上面的大牛蒡叶子掀开了一半。“哎呀!”卡西扬弯下腰去,又说,“采的多好啊!安奴什卡真能干!”

“怎么,卡西扬,这是你的女儿吧?”我问道。安奴什卡的脸庞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不是,哦,是亲戚。”卡西扬故意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哦,安奴什卡,你走吧,”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你回去吧,要当心点……”

“干吗让她走着回去呢?”我打断他的话说道,“让她跟我们一起坐车回去……”

安奴什卡的脸红得像罂粟花一样的美。她用两只手抓起篮子上的绳子,神色不安地看了看老头儿。

“不必了,让她自己走回去吧,”他仍然用懒洋洋的语调淡漠地说道,“没关系,她自己能走回去……你走吧。”

安奴什卡很快就走进树林里去了。卡西扬望着她的背影看了一小会儿,然后低下头来,微笑了起来。在这悠长的微笑中,在他和安奴什卡简短的几句话中,以及在他与她说话时的语调中,饱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深沉的慈爱和温柔亲切的味道。他再次冲着她走去的方向看了又看,又会心地笑了笑,抚摸着自己的脸,点了几次头。

“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打发她走了呢?”我向他发问,“我还打算买她的蘑菇呢……”

“您如果真要买的话,等回到我家里也可以买。”他回答我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称呼“您”。

“这个小姑娘真可爱。”

“不……哪里……哦……”他仿佛不十分情愿地回答,而且从这一刻起又像先前那样沉默不语了。

我看得出来,不论我如何绞尽脑汁让他再开口说话,也是枉费心机,于是我不得不向采伐迹地走去。这时已经不那么酷热难当了,但是,我此次打猎却一无所获,或者像人们常说的那样,这是晦气,或者是不太走运。于是我只好带着一只秧鸡和新买的车轴回移民村去了。马车在走进院子时,卡西扬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

“老爷,真是对不起你,是我念了咒语,我让所有的野禽都躲开你的。”

“你是怎么让野禽躲开的呢?”

“我自有办法。你的狗再好再机灵,可是也一点儿没用。人呀,看起来无所不能,不是吗?这不是,对野物不也是毫无办法吗?”

我本来想劝说卡西扬,要他不要相信“念咒”可以驱逐野物躲开,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因此我什么也没有再对他说。况且这时我们的马车一转弯,就走进了大门。

安奴什卡不在家里,她回来过了,因为她已经把一篮子蘑菇放到屋子里了。叶罗菲一看到新车轴,便吹毛求疵地挑剔了一番,然后就把它安好了。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上路了。临走时我给卡西扬留下一些钱,刚开始他说什么也不肯要,可是后来想了一想,把钱在手里拿了一会儿,就揣到衣兜里了。在这一个小时里,他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依然靠在大门上站着,也不理我的车夫的责难,态度极其冷淡地同我告别。

我们刚往回走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叶罗菲坐在那儿闷闷不乐的。……大概是因为他在村子里没有找到一点儿吃的,饮马水槽也特别不好的缘故吧。我们就这样催马启程了。他带着十分不高兴的神情坐在驾驭座上,就是从后脑勺都可以看出他那种别扭劲儿。他很想和我聊几句,但是却非要等着我先开口发问。而在这等待的时候,他只是自己小声的唠唠叨叨地抱怨,拿马出气,说些毫无意义而又刻毒的咒骂。“村子!”他喃喃自语地说,“这也算是个村子!想找点克瓦斯解渴,连克瓦斯都没有。……嘿,我的天哪!水呀,简直糟透了!(他使劲儿地啐了一口。)连黄瓜、连克瓦斯,全都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有!哼,你呀,”他对着右边拉套的马大声吆喝道,“我可看透你了,你这个大滑头!你大概就想偷懒,就想耍滑头!……(使劲抽了它一鞭子。)这匹马变得狡猾了,从前这个畜生有多听话呀……哼,哼,我看你敢回头!……”

“叶罗菲,我问你,”我开始说话,“卡西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呀?”

叶罗菲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话,他历来是一个谨慎思虑而不轻易乱说的人,但是我立即猜透了他的心思,我的问题使他感到满意和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