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笔记-来自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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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打猎的。”

“你们一定是打天上的鸟……和树林里的野兽吧?……你们杀害上帝的生灵,让鸟兽无辜地流血,不是罪过吗?”

这个奇怪的小老头说起话来,把声调拖得老长,这种声音使我很惊奇。因为在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衰老味道,而且那种声音显得很甜蜜动听,充满青春活力,犹如女人的声音那么温柔。

“我没有现成的车轴,”他沉默片刻之后,又说道,“这上面的轴又不合适(他指了指他那辆小运货马车),你们的马车一定是大的吧?”

“在村子里能搞得到吗?”

“这算是什么村子呀!……这里没有什么人有车轴……而且谁家的人都不在:全都干活去了。你走吧。”他忽然如此说,然后又躺在地上。

我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喂,老人家,你听我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劳驾,请帮个忙吧。”

“你快走吧!我累得要死,今天去了城里一趟。”他对我说,又把衣服盖在脑袋上。

“劳劳驾啦,”我继续说道,“我……我会付给你钱的。”

“我不要你的钱。”

“帮帮忙吧,老人家……”

他抬起了上半身,盘着两条腿坐在那儿。

“我带你到树林采伐迹地?去吧,或许能想出办法。有几个商人在那儿买了一片林子,——真是作孽,他们砍伐了树林,盖了个事务所,真是作孽。你可以在他们那儿定一个车轴,或者买个现成的。”

“那太好了!”我高兴地喊了起来,“太好了!……我们就去吧。”

“橡木车轴可是好车轴。”他接着说道,但是并没有站起来。

“到伐木的地方远吗?”

“三俄里。”

“不算远!我们可以坐你的马车去嘛。”

“不行啊……”

“那我们就走着去吧,走吧,老人家!我的车夫还在街上等着我们呢。”

老头儿不十分高兴地站了起来,跟我一块儿来到街上。我的车夫正在发火,因为他要饮马,但是井里的水太少了,味道又很不好,根据车夫们的说法,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他一看到那个老头儿,就咧开大嘴笑了,点了点头,喊着说:

“啊,卡西扬!你好呀!”

“你好,叶罗菲,你这个直性子的人!”卡西扬不那么热情地答道。

我立刻就把卡西扬出的主意告诉了车夫。叶罗菲表示赞同,就把马车赶进院子里去。就在他熟练而麻利地忙着卸套的时候,卡西扬把肩膀靠在大门上站在那儿,怏怏不快地看着他,又怏怏不快地看着我。他好像有些惶惑不安:根据我的观察,他不太高兴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的突然来访。

“怎么,把你也给迁移过来了?”叶罗菲在卸马轭的时候,突然向卡西扬发问。

“我也被迁移过来了。”

“唉!”我的车夫透过牙缝含糊地说道,“你可知道,木匠马尔登……你认识利亚波沃的那个马尔登吗?”

“认识。”

“唉,他死了。我们刚才碰到给他出殡的棺材。”

卡西扬哆嗦了一下。

“死了?”他说完,就把头低下来。

“真的死了。你为啥不好好给他治一治呢?大家都说你会治病,说你是医生。”

很明显,我的车夫是拿这个老头儿开玩笑,在挖苦他。

“怎么,这是你的马车吗?”我的车夫接着又说道,并把肩膀冲着马车耸了一耸。

“是我的。”

“唉,车呀……车呀!”他反复说了两遍,抓住车辕子,几乎把车给翻过去……“车呀!你坐什么到伐木迹地去呢?……这样的车辕子我们的马是套不进去的:我们的马又高又大,可是你这算是什么呀?”

“我可不知道,”卡西扬回答说,“不知道用什么拉你们去,要不就用这头牲口吧。”他又叹气地补充了一句。

“用这头牲口?”叶罗菲接着说,然后就走到那匹驽马跟前,带着鄙夷的神气用右手中指戳了戳马的脖子。“看,”他用责难的口气说道,“都睡着了,这没用的东西!”

我让叶罗菲快点儿把马套上去。我想亲自跟卡西扬到采伐迹地去,因为那个地方常有松鸡,等到把那辆小马车套好了,我便带着我的狗将就着坐到车上,车身是用树皮做的,凹凸不平,坐在上面很不舒服。卡西扬也缩作一团地坐到前面的栏板上,脸上依旧是那副忧郁不安的表情。这时叶罗菲走到我的面前,神秘兮兮而又悄声地对我说:

“老爷,您跟他一块儿去,那可就有意思了。你不知道他有多怪,是个真正的疯子,要不外号怎么能叫跳蚤呢。我不知道您怎么了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