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那些很把他当回事的倒霉蛋,皮吉就会这么称呼自己。
达尔西转身去梳妆台上拿手帕;突然她站在那儿不动了,使劲地咬着下嘴唇。刚刚照镜子的时候,她看到了仙境,还有她自己,一位刚从梦中醒来的公主。她忘记了那个用忧郁、漂亮而又严厉的眼神望着她的人——只有他会对她的行为表示赞许或是批评。他修长挺拔,英俊而略带忧郁的脸上露出悲伤、责备的神情,他就是梳妆台上镀金相框里的基奇纳将军,他漂亮的眼睛正盯着达尔西看。
达尔西像一个自动玩偶一样转过身来对着房东太太。
“告诉他我不能去了,”她呆呆地说,“告诉他我病了,随便怎么说吧。就告诉他我不去了。”
房门关上锁好后,达尔西扑到床上哭了十分钟,帽子上的黑羽毛都给压坏了。基奇纳将军是她惟一的朋友。他是达尔西心目中英勇骑士的化身。他似乎隐藏了内心的悲伤,胡子看上去也漂亮极了,只是他那严厉而温柔的眼神叫她有些害怕。她常常悄悄幻想着有一天他会到这屋子里来找她,佩剑在长统靴上碰得叮当作响。有一回,一个小男孩用链条把灯柱抽打得卡卡直响,她打开窗户四处张望,结果也是白忙一场。她知道基奇纳将军远行去了日本,正带领大军和野蛮的土耳其人战斗;他是决不会为了她从他的镀金镜框里出来的。但是那天晚上,他的一个眼神就让皮吉败下阵来。是的,那天晚上的确是这样的。
哭完以后,达尔西站了起来,脱掉了她最好的衣服,换上那件蓝色的旧睡衣。她没有心情吃饭。她唱了两段《萨米》曲子,然后对鼻子旁边的一个小红斑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处理完了之后,她把一张椅子拖到摇摇晃晃的桌子边,用一副旧纸牌给自己算起命来。
“真是个无耻讨厌的家伙!”她大声说着,“我说过或做过什么让他会这么想!”
九点钟,达尔西从箱子里拿出一盒饼干和一小罐山莓果酱,美美地吃了一顿。她还给了基奇纳将军一块抹了果酱的饼干;可是他却像斯芬克斯斯芬克斯:古代埃及神话中人面、公羊头或鹰头的狮身像。望着一只蝴蝶一样看着她,毫无动静——如果沙漠里会有蝴蝶的话。
“不想吃就别吃好了,”达尔西说,“干吗端着那么大的架子拿眼睛骂人。要是你也要每星期靠六美元过日子,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高傲自大。”
达尔西对基奇纳将军这么无礼可不是件好事。紧接着她就把本范努托·切利尼的相片脸朝下重重地扣了下去。可这还是情有可原的;她一直都把他当成是亨利八世亨利八世(1491-1547):英国国王,多次娶妻,他的妻子大多被他抛弃或杀害。对他很不满意。
九点半的时候,达尔西最后瞧了一眼梳妆台上的相片,熄了灯跳上床去。上床之前还要和基奇纳将军、威廉·马尔登、马尔伯勒公爵夫人和本范努托·切利尼道声晚安,真是糟糕透了。
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出个名堂来。接下来的部分是后来发生的——皮吉又一次邀请达尔西去吃饭,她觉得比平时更孤单了,而基奇纳将军刚巧又看着别的地方;于是——
上面我已经讲到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群富有的灵魂附近,一个警察抓住了我的左翅,问我是不是他们一伙的。
“他们是些什么人?”我问。
“哎呀,”他说,“他们就是那些每星期只付给雇佣女工五六美元薪水的家伙。你是他们一伙的吗?”
“您瞧,我决不是的,”我说,“我只不过是放火烧了一家孤儿院,为了一点钱要了一个瞎子的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