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堂吉诃德,小姐。”桑丘·潘沙这时在一边搭了话,“还有个雅号,叫苦脸骑士。”
“这就对了。”多洛苔亚说,“我父亲还说,他是细高个,瘦长脸,身体右侧,左肩膀下边,反正是离那儿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暗红色的痣,上面长着毛,跟猪鬃似的。”
听到这儿,堂吉诃德对他的侍从说:
“过来桑丘,小伙子,帮我脱光衣服,我想看看我究竟是不是那位博学的国王预言的那个骑士。”
“您干吗要脱光衣服?”多洛苔亚问他。
“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真有您父亲说的那颗痣?”堂吉诃德回答说。
“不用脱衣服了,”桑丘告诉他,“我知道老爷您脊梁骨当间有那么颗一模一样的痣,是主身强力壮的。”
“这就行了。”多洛苔亚说,“朋友交往不必关注这些小事情,在肩膀上也好,在脊梁骨上也好,都无关宏旨。只要有这颗痣,管它在哪儿呢,反正是在同一条肉身上。我那老爹掐算得很准,我来找堂吉诃德先生求援也做对了。他就是我父亲说的那个人,相貌也与传闻相符。他的大名不仅传遍西班牙,而且传遍整个曼却地区。我一在奥苏纳奥苏纳,西班牙南部安达卢西亚地区塞维利亚省的城镇,离海岸近百公里。多洛苔亚在取笑堂吉诃德,故意信口胡诌。说到那颗痣的位置时,也是这样。登陆,就听到一大堆他的丰功伟绩,我心里马上豁亮了: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小姐,您怎么是在奥苏纳登陆的呢?”堂吉诃德问,“那并不是海港呀?”
没等多洛苔亚答话,神甫连忙抢在头里说:
“公主大人想必是要说她在马拉加登陆以后,头一次听到有关您的传闻是在奥苏纳。”
“是这意思。”多洛苔亚说。
“这就对了,”神甫说,“您接着往下讲吧。”
“不用往下讲了。”多洛苔亚回答道,“最后我有幸遇到堂吉诃德先生,这会儿我简直觉得自己已经当上女王,成了一国之主。他热忱慷慨地答应随我前去,我只须带他找到贼眼蹒大肥烂多,杀死那家伙,那么被无理夺走的一切岂不又归我所有了!做成这件事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因为我的老父亲,老灵通提纳克里奥早就这么预言了。我父亲还留下一份遗嘱,也不知道是迦勒底文还是希腊文,反正我看不懂,说是他预言的这位骑士拧断巨人的脖子以后,要是愿意跟我结婚,我必须二话不说嫁他为妻,把王位连同我本人交付于他。”
“桑丘老兄,你瞧怎么样?”堂吉诃德连忙说,“你听明白了吗?我一向怎么对你说来着?你瞧,咱们一下子就有王位可坐,有王后为妻了。”
“没错,我敢打赌!”桑丘说,“谁要是劐开蹒大一瘌多先生的喉咙眼以后不赶紧结婚,准是个傻蛋!莫非这样的王后还嫌赖吗?我简直像被满床跳蚤咬得浑身痒痒了!”
说着,他脚跟噔噔两下跳起老高,欢天喜地,忘乎所以,马上跑到多洛苔亚身边抓住骡子缰绳让牲口停下,然后跪在地上,求姑娘伸出手来叫他亲吻,表示他归顺自己的王后和女主人。见到如此疯癫的主人和憨傻的仆人,在场的人没有不发笑的。多洛苔亚果真把手伸给他,而且答应一旦老天赐福让她收复国土登上王位,一定委他以高官要职。桑丘说了一番话表示感谢,又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诸位先生,这就是我的身世。”多洛苔亚接着说,“最后还得告诉各位,我从国内带来的人,现在只剩下这位大胡子侍从了。我们已经望见港口的时候突然起了风暴,所有人都沉海死了,只有我和他抓住两块木板漂上陆地,可真是奇迹!我的生活中确实充满了神奇奥妙的事情,想必各位已经感觉到了。要是有什么地方我说得不对,或者过了头,那都怪我的脑子不好。正像硕士先生在我开始讲之前说的那样,一个人接二连三遇到大灾大难,记忆力必然受到损伤。”
“至高无上的公主,”堂吉诃德说,“为了给您效劳,哪怕我遇到见所未见的再大的磨难,我的记忆力也不会受到损伤。不过我还是愿意重申我的许诺,发誓跟您走到天涯海角,直到与您的凶恶敌人遭遇。我要砍下他那轻狂倨傲的脑袋,靠的是上帝的庇佑和自己的勇力,还有这柄锋利┑摹…叫我怎么说呢!都怪西内斯·德·帕萨蒙特把我的宝剑夺走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了这句话,又接着讲下去:“一旦我砍下那颗脑袋,让您安稳地登上王位,您就可以随心所欲安排自己的前程了。至于我嘛,只要我还在身不由己、失魂落魄地思念那位……算了,不说它了!反正即使飞来个金凤凰,我也不会结婚,连想也不能想。”
桑丘听到主人最后居然说出不想结婚的话,觉得简直是糟透了,就气鼓鼓地大声嚷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