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画的画册(3)

安徒生童话精选[电子书]

“我向下看到一个大剧场,”月亮说,“屋里挤满了人,因为一个新的演员今晚要进行他的第一次演出。我的光线从墙上的小窗户透到屋里,我看到一张搽了脂粉的脸,他的前额靠在窗格上。今晚是英雄之夜。他的下巴上长着骑士般的拳曲胡子;但他的眼中却饱含了泪水,因为他由于某种原因被观众的嘘声哄下了台。这个可怜的不称职的演员!但不称职的演员是不可以进入艺术殿堂的。他对艺术有着很狂热的爱与深厚的感情,但艺术并不爱他。提词员的铃声响了;‘英雄在特定的氛围中登场了,’他直接跑到他的舞台位置上,他必须在观众嘲弄他之前出现。但这一节过去后,我看见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缓慢地走下楼梯:这是一个骑士消失的夜晚。这一幕——在人们的低语中传播着,于是我跟随着这可怜的家伙回到他的房间。把自己悬挂起来是一种自杀的方式,因为毒药不是唾手可得;但他两种方式都想用。我看见他半闭着眼睛观察着镜中苍白的脸,看看他的脸是否像一具尸体。一个人可能会很不高兴,然而也是极度虚伪的。他想到死,想到自杀;我相信他是在可怜他自己,因为他痛苦地哭泣;当一个人痛苦时,他不会自杀。”

“又过了一年。一出戏剧又要上演了,但这次是在一个小剧院中,由一个到处巡游演出的小公司承办。我又见到了那张搽了脂粉、长着胡子的、令人难忘的脸。他抬头看着我,笑了;他刚刚被哄下了台——被一个粗俗的观众从肮脏的剧场舞台上哄下来。今晚一辆破旧的柩车开出了镇大门。那是自杀——我们那位搽着脂粉的演员,绝望的英雄。柩车的车夫只有一人,除了我的光芒外无人跟随他们。在墓地的一个角落里,自杀者的尸体被埋葬了,教堂司事会从其他坟墓上取来荆棘和杂草覆盖在它的上面。”

△第二十夜

“我从罗马来,”月亮说。“在城市的中央,在七座山丘的其中一座上,有一座宫殿的废墟。野生无花果在墙上的裂缝中生长,用它宽大的灰绿色的叶子填补着墙上的空白。一头驴在垃圾中走来走去,践踏着绿色的花环,为排列着的蓟而感到欢欣鼓舞。罗马的雄鹰从这个地方飞出去,他们从这里来,发现并征服一切。一扇门通向一家简陋的农舍,这家用黏土造的农舍建在两根残破的大理石柱子中间;野生葡萄藤像一个哀悼的花环一样悬挂在歪歪扭扭的窗前。一位老人和她的小孙女住在那里:她们现在掌管着这恺撒的宫殿,向陌生人显示着它旧时荣誉的残迹。华丽的皇帝宫殿里只有光秃秃的墙壁还矗立在那里,一棵黑色的柏树将它的阴影投射到皇宫旧址的地面上。作为现在宫殿中的女儿的小女孩,经常在钟声响起的时候,拿着她的小板凳坐在那里。她把靠近她门上的钥匙孔称为她的角塔的窗户;通过它,她可以看到半个罗马,远到可以看见ST.彼得那高大的圆屋顶。”

“今晚,与往常一样,四周十分宁静;在我的融融月光中,小女孩走来了。在她头上顶着一个装满水的泥制的古式大水罐。她光着脚,身上穿着短短的上衣,戴着白色的袖套。我亲吻着她可爱、圆润的肩膀,和她乌黑的眼睛和黑亮的头发。她走上了台阶;台阶十分陡峭,是由大块坚硬的大理石碎片和坍塌的柱子组成。被惊吓的彩色的蜥蜴从她的脚边爬走,但她没有被它们吓着。她已经将手举起来准备拉门铃——一个用绳子拴住的野兔脚就是帝王宫殿门铃的把手。她停顿了一下——她会在想什么呢?穿金戴银的圣徒们在小教堂的底层,在那里,闪着银光的烛台散发着光芒,她的朋友们在唱着赞美诗,他们会让她加入吗?我不知道。

现在她又开始向上走,但她被绊倒了;泥水罐从她头上摔下来,在大理石台阶上摔破了。她哭了起来。住在宫殿中的这个美丽的女孩在那些不值钱的碎片上哭了;她光着脚站在那里哭着,再也不敢去拉门铃——皇宫的门铃。”

△第二十一夜

从上次见到月亮先生到现在将近两个星期了。现在他又在那儿,又圆又亮,悬挂在云彩的上面,慢慢地向前移动。听听他对我说些什么。

“在费赞的一个镇上我看到一支商队。在沙漠的边缘,一个平坦的盐沼池,在日光照耀下如同结了冰的湖,它上面覆盖的是流沙。队伍中年纪最大的老人,他腰间挂一个水葫芦,胸前挂着一小袋未经发酵的面包。他在沙地上用棍子扫出一片平地,写下一些出自《可兰经》的文字。于是整个商队通过了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商人,从他的眼睛和外貌可以知道他是东方人。他骑着他的骏马忧郁地走着。也许他在想着他年轻的妻子吧?就在两天前,装饰着毛皮和昂贵披巾的骆驼背着美丽的新娘,绕着城墙走来,那时人们敲打着鼓和铙钹,妇女们在歌唱,新郎点燃了很多的焰火,声音在骆驼身边回荡;而现在他却随着商队穿越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