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离巴黎百里之遥的地方,瓦尔诺先生就是人们所说的“狂妄自大”的那种人,一种厚颜无耻又俗不可耐的人。1815年以来,他一直飞黄腾达。这使他的那些德行更加发扬光大。这么说吧,他奉德·瑞那先生之命统治维利埃尔;但是他比市长活跃得多,又寡廉鲜耻,什么都要插手,不停地四处活动,还写信、演讲。而且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侮辱,毫无个人的尊严,以至终于在教会当权人士看来,他的影响已超过了市长。据传,瓦尔诺先生曾对当地杂货商们说:把你们当中最愚蠢的两个人给我;又对法律界人士说:告诉我你们当中最不学无术的两个人是谁;还对医生们说:把你们当中招摇撞骗的庸医指给我看。当他把各行业中最寡廉鲜耻的人都召集起来后,便对他们说:让我们一起来统治吧。
德·瑞那先生对这帮人的作风大为不满。但批评再严厉,瓦尔诺还是无动于衷。
就是马斯隆神父当众戳穿他的谎言,他都面不改色。
然而,即便是春风得意,瓦尔诺先生还是不时地需要耍弄点厚颜无耻的手段,以免人人都有权向他提出的指责,损害了他的形象。阿佩尔先生的来访使他胆战心惊。打那以后,他的活动大幅度增加,他去了三次贝尚松。每班邮车来,他都要寄出好几封信,他还让天黑以后上他家来的陌生人送出另几封信。也许他解除谢朗神父的职务是干了一件蠢事,因为这一报复性行为使得好几位出身高贵的女信徒把他看做恶毒透顶的人。再说,在这件事上,他曾仰仗于人,这就使他完全依附于代理主教德·弗利赖神父,并从他那里接受非同寻常的任务。他情不自禁地写了封匿名信时,他的政治生涯正处于这样的阶段。最使他难堪的是,他的妻子居然宣布要把于连请到家里来,这完全是虚荣心所致。
鉴于这种情况,瓦尔诺先生预感到他和昔日的盟友德·瑞那先生之间必有一场恶斗。德·瑞那先生会严厉地指责他,这他倒不在乎;但是德·瑞那先生可能会往贝尚松甚至巴黎写信,那样,随时可能会有某位大臣的一个亲戚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维利埃尔,把平民收容所接管过去。于是瓦尔诺先生想到要接近自由党人。正因为如此,他才邀请了几位自由党人出席了于连背书的那次午宴。这样,他若与市长反目,便可得到自由党人强有力的支持。然而选举可能随之而来。显然,要想保住收容所所长的职位,没有足够的票数是不行的。这些政治内幕德·瑞那夫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当她挽着于连的胳膊从一个铺子逛到另一个铺子时,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说着说着,他们走上了忠诚大道。他们就如在维尔吉一样,在那儿静静地消磨了好几个小时。
这时,瓦尔诺先生为避免跟他昔日的庇护人闹翻,便先自摆出一副雄赳赳的姿态。他这一招居然奏效了,但市长的情绪更坏了。
德·瑞那先生既爱慕虚荣又贪图钱财。由于这两种情欲的激烈冲突,德·瑞那先生走进酒馆时比任何时候都愁眉不展。另一方面他的孩子们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高采烈、欢呼雀跃。这种强烈的对照,更激起他无名的怒火。
“看来我在这个家里是不受欢迎的了!”他走进来时故作威严地说。
作为回答,他妻子赶紧把他拉在一边,告诉他说必须把于连打发走。她刚刚度过的数小时的幸福时光使她有充分的自信和坚定来实施她考虑了半个月的行动计划。最使这位可怜的市长惴惴不安的是,他已知道全城都在公开嘲笑他对金钱的迷恋。瓦尔诺先生出手大方、一掷千金,而他呢,在最近为圣约瑟兄弟会、圣母会和圣体会等社团举行的五六次募捐中却表现得过于拘谨、畏首畏尾。
在修士们精心制作的捐款登记册上,维利埃尔及附近地区的绅士的名字都被巧妙地按捐款数额的多寡加以排列。人们不止一次地看见德·瑞那先生的名字被排在最后一行。他声称自己不赚钱,但毫无用处。教士们在这类问题上是不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