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十九墨西哥湾流

海底两万里[电子书]

这时,海湾暖流的流速是每秒2.25米。湾流的水与周围的海水泾渭分明,由于受到周围海水的挤压,湾流的水高出洋面,从而与周围冰凉的海水不是处于同一层面上。此外,湾流的水色偏深,并且含有丰富的盐分,那纯靛蓝色的水流和周围绿色的海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者之间的界限竟如此地泾渭分明,以至于“鹦鹉螺”号行驶到加罗林群岛附近时,冲角已经在湾流的水波上劈波斩浪,而螺旋桨却仍在拍打着大西洋的海水!

在这股暖流中栖息着各种各样的生物。地中海里很常见的船蛸,正在这里成群结队地漫游着。在软骨动物中间,最引人注目的是鳐鱼,它们的尾巴纤长,几乎占去了身体的三分之一,身体形似菱形,长达25英尺;还有1米来长的小角鲨,大大的脑袋,短短的圆吻,尖利的牙齿排列成好几排,身上像是覆盖着鱼鳞。

在硬骨鱼中,我记录下这一带海域特产的花白隆头鱼;虹膜像火光一样闪亮的斯帕尔鱼;1米来长的石首鱼,不时发出轻微的叫声,宽宽的嘴巴里长满了细小的牙齿;我前面提到过的黑色的中脊索鱼;蓝底金银纹的高丽菲鱼;堪称海洋中真正彩虹的鹦嘴鱼,身上五彩缤纷的颜色能与热带最美丽的鸟禽相媲美;头呈三角形的灰白丛鱼;淡蓝色的无鳞菱形鱼;身上有一个形似希腊字母T的黄色阔纹的两栖鱼;密密麻麻的小虾虎鱼,全身布满了褐色的斑点;头银白色,尾巴黄色的双翅鱼;形形色色的鲑鱼;身体修长,银光闪烁,被拉塞佩德视为生活中的可爱伴侣的鲻鱼;最后是美丽的美洲高鳍石首鱼,身上像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勋章和绶带,经常在这个勋章和绶带并不太受重视的泱泱大国的海岸边出没。

我还要补充说,在夜间,尤其是在经常威胁着我们的暴风雨天气的时候,磷光闪烁的海湾暖流的水流和我们的舷灯交相辉映。

5月8日,我们横穿湾流,向位于北卡罗来那州附近的哈特拉斯角驶去。那里,海湾暖流的宽度达75海里,深度为210米。“鹦鹉螺”号继续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潜艇上似乎取消了一切监控。我想,在这种条件下逃跑有可能获得成功。的确,在有人居住的海岸,到处都能找到藏身之处。海面上,来往于纽约或波斯顿和墨西哥海湾的汽轮川流不息,双桅纵帆船日夜穿梭在美洲沿海各地之间。我们可能被那些船收留。尽管“鹦鹉螺”号距离美国海岸还有30海里,但这仍不失为逃跑的有利时机。

可是,天气非常糟糕。这个令人讨厌的天气绝对不利于加拿大人逃跑计划的实施。我们现在靠近的这一带海域经常有风暴肆虐,这里本来就是由海湾暖流导致的龙卷风和飓风的发源地。驾着一叶弱不禁风的小艇,与动辄就有惊涛骇浪的海洋对抗,无异于白白送死。尼德·兰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因此,他虽然饱受思乡之苦的极度折磨,只有逃离“鹦鹉螺”号才能医治好的他,这时也只能咬紧牙关忍一忍。

“先生,”那天,尼德·兰对我说,“这一切都该结束了。我想该有个了结。您的尼摩艇长正在避开陆地,重新向北行驶。我必须跟您说清楚,我在南极受够了,决不跟尼摩艇长去北极!”

“尼德,现在又逃不成,那该怎么办?”

“我还是那个意思,向尼摩艇长摊牌好了。我们在您国家附近的海域时,您什么都没说。现在,我们是在我国家附近的海域,我可要跟尼摩艇长挑明了。再过几天,‘鹦鹉螺’号就要到达新苏格兰的纬度上,而那里,在靠近纽芬兰岛的地方,有一个宽阔的海湾,圣劳伦斯河就是流入这个海湾的。圣劳伦斯河,是我日思夜想的河流,是流经魁北克的河流,而魁北克是生我养我的故乡。我一想到这些,就火冒三丈,头发直立。您瞧着吧,先生,我宁可跳进海里,也决不待在潜艇上!我都快憋死了!”

显然,加拿大人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那刚烈的性格不能适应这种遥遥无期的囚禁生活。加拿大人的面容越来越憔悴,神情也越来越阴郁。我能够感受他内心的痛苦,因为我也一样,思乡之情也苦苦地折磨着我。差不多已经过去七个月了,我们得不到任何有关陆地上的消息。此外,尼摩艇长离群索居,心情每况愈下,更加沉默寡言,尤其是在那场和章鱼的大战之后,所有这一切使我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事物。我自己也失去了初到潜艇时的那种热情。只有像康塞尔那样的佛莱芒人才能做到随遇而安,待在专门为鲸类动物和其他海洋居民准备的环境。说真的,如果这忠实的小伙子长的不是肺,而是鳃的话,我相信康塞尔一定会成为一条出类拔萃的鱼!

“先生,怎么不说话啊?”尼德·兰见我沉默不语,便问我。

“好吧,尼德,你是要我去问一问尼摩艇长对我们有什么打算?”

“是的,先生。”

“这个尼摩艇长不早就告诉我们,还有必要去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