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尼摩艇长。
“我们的武器呢?我们的枪呢?”我问他。
“枪!有什么用?你们的山里人难道不是手握匕首去猎熊吗?钢刀难道不比铅弹更有用吗?这是一把刺刀,别在自己的腰间,我们走吧。”
我看了看我的两个同伴,他们腰间也别着一把刺刀。此外,尼德·兰手里还挥动着一把巨大的捕鲸叉。这是他在离开“鹦鹉螺”号之前放在小艇上的。
我学着尼摩艇长的样子,任由水手给我戴上沉甸甸的球形铜盔。我们背上的储气舱随即开始供氧。
过了一会儿,小艇上的水手把我们一个个抬入水中。水只有一米半深,我们双脚踩在平坦的沙地上。尼摩艇长向我们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跟在他身后,沿着一个倾斜的缓坡慢慢消失在水波之中。
一到水中,那些曾一直萦绕在我脑际的种种想法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我重新变得出奇的平静。我在水里行动自如,这大大增强了我的自信心。此外,水中奇异的景象攫住了我的想象力,无暇去想象别的东西了。
太阳把海水照得相当光亮,连最小的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走了10分钟后,我们来到五米深的区域,这里地势接近平坦。
我们脚到之处,一群群只有尾鳍的单鳍属怪鱼,像沼泽地里一群群扇尾沙锥一样,被惊得一拥而起。我辨认出这些鱼中有形似水蛇的爪哇鳗,体长有八分米,腹部苍白,很容易同身子两侧没有金线的海鳗相混淆;在身体扁圆的硬鳍属中,我看见了镰刀状脊鳍、色彩绚丽的燕雀鱼,这种鱼晒干腌制以后就成了一道名曰“卡拉瓦德”的佳肴;还有属于长轴属的唐格巴尔鱼,身上披着一层纵向八边形的甲壳。
此时,太阳冉冉升起,照得水域越来越明亮,海底的地表状况也在慢慢变化。先是细沙地,接着是一片鹅卵石地,上面覆盖着一层软体动物和植形动物。在这两门动物当中,我看到了红海和印度洋特产的介形纲贝,长着两片薄而大小不对称的贝壳;还有贝壳呈圆形的黄色满月贝;突锥形泥螺;波斯紫红贝,我在“鹦鹉螺”号上欣赏过这种美丽的色彩贝;犹如准备抓人的手竖在水下、长15厘米的角岩贝;长着尖刺的角螺贝;张口舌贝;印度斯坦市场上常见的可食用鸭科贝;发光的半球形水母;最后还有美丽的扇形圆眼贝——这一带海域最常见的植形动物之一。
在生机勃勃的植形动物中间,在水生植物的绿荫底下,横行霸道的节肢动物正来回不停地游动着,尤其是身上的甲壳略呈圆角三角形的带齿螃蟹、这一带海域特有的比格鱼、模样十分难看的单性鱼。此外,还有一种我见到多次的、和单性鱼一样丑陋的动物,那就是达尔文先生研究过的大螃蟹。螃蟹天生就有吃椰子核所必需的力量,能够爬到岸边的椰子树上,把椰子果实从树上扔下来摔破,再用力大无比的前夹将椰子剥开吃掉。在这一片清澈见底的海水里,大蟹无比敏捷地跑来跑去。而另一种常在马拉巴尔海岸出没的、悠闲自在的龟鳖,却只是在摇晃的岩石间缓慢地爬行。
7点左右,我们终于到达了珠母沙,数不胜数的珠母在这里繁殖。这些珍稀的软体动物粘附在岩石上,棕色的足丝把这些软体动物紧紧地缠绕,使其不能动弹。就这一点而言,这些软体动物还比不上贻贝,至少造物主并没有剥夺贻贝自由行动的能力。
这里的珍珠母是一种杂色珠母,两瓣贝壳基本对称、呈圆形、壳壁厚、外表粗糙。有几只杂色珠母贝壳呈叶片状,上面有一道道从顶部向四周辐射的淡青色条状花纹,看上去还比较年轻。此外一些表面粗糙、色泽发黑的珠母,年龄至少在10岁以上,宽度最大的竟达15厘米。
尼摩艇长用手指着一大堆的珠母给我看,我明白了,这里确实是一片取之不尽的“珠矿”,大自然的创造力终究要强于人类天生的破坏力。始终保持着破坏本性的尼德·兰,此刻正急急忙忙着往他带在身旁的网兜里塞一些非常美丽的珠贝。
不过,我们不能停下脚步,得紧紧地跟着尼摩艇长,他似乎沿着一条只有他一人认识的路径直向前走。地势明显升高,有时我伸直的胳膊会露出海面。过了一会儿,地势又急剧下降,我们常常要绕过一些高高的尖锥形礁石。在阴暗的凹凸不平的地方,一些巨大的甲壳动物支起长长的脚爪,如同一辆辆战车,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成群的多须鱼、藤萝鱼、卷须鱼和环行爬虫在我们脚下爬行,悠闲自在地伸展着自己长长的触角和触须。
此时,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岩洞。洞口四周堆积着一些形状别致的岩石,岩石的表面爬满了各种各样长长的海底植物。起初,我觉得这个岩洞黑不见底,什么也看不见。阳光仿佛在洞穴里逐渐暗淡下去,直至一丁点光亮也没有。洞口有点朦朦胧胧的亮光,也只不过是几缕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