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三一颗价值千万的珍珠

海底两万里[电子书]

夜深了,我上床睡觉,可睡得很不安稳。鲨鱼在我的睡梦里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词源学上说,鲨鱼(requin)一词源于安魂曲(requiem)一词,我觉得既合理又不合理。

第二天早晨4点,我被尼摩艇长专门派来的侍者从睡梦中叫醒。我立即起床,穿好衣服就来到客厅。

尼摩艇长已经在那里等我。他对我说,“阿罗纳克斯先生,准备好出发了吗?”

“准备好了。”

“那么请跟我来。”

“艇长,我的两位同伴呢?”

“已经叫过他们了,正等着我们。”

“不换潜水服了?”我问。

“还用不着。我没让‘鹦鹉螺’号太靠近海岸,‘鹦鹉螺’号现在距离马纳尔海滩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已经下令准备好一只小艇,小艇会把我们载到准确的下水地点。这样,我们可以少走相当长一段路。潜水设备都放在小艇上了,等水下探险开始时,我们再换上潜水服。”

尼摩艇长领着我走向通往平台的中央楼梯。尼德和康塞尔已经在平台上等我们,正为马上就要进行的“有趣游戏”而欢欣雀跃。“鹦鹉螺”号潜艇上的五名水手拿着船桨,在停靠在“鹦鹉螺”号旁边的小艇里等着我们。

天色阴暗。云块遮住了天空,偶尔能看到稀疏的几颗星星。我朝对面的陆地放眼望去,只看到一道模糊的海岸线,从西南到西北挡住了四分之三的海平线。夜间,“鹦鹉螺”号沿着锡兰岛的西海岸北上,已经到达海湾的西侧,或者更确切地说,在锡兰和马纳尔岛之间形成的海湾西侧。海湾深色的海水下延伸着一条珠母礁石岩脉,这是一个取之不尽的采珠场,长度超过了20海里。

尼摩艇长、康塞尔、尼德和我,坐在了小艇的后面。掌舵手把好舵,他的四个同伴扶着船桨。小艇的掣索已经解开,我们驶离了“鹦鹉螺”号。

小艇向南驶去,水手不紧不慢地划着船桨。我注意到船桨吃水很深,水手按照战舰常用的划桨方法,每10秒钟划一次桨。小艇靠着余速前进,溅起的水珠像熔化了的铅液一样,劈劈啪啪地打落在漆黑的水波上。海面上涌过来一个小海浪,小艇轻轻地左右摇晃了几下,几片浪花打在小艇的船头上。

大家都默不作声。尼摩艇长在想什么呢?或许正在想这片正在靠近的陆地,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离陆地太近了,对于加拿大人而言,则截然相反,距离陆地还远着呢。至于康塞尔,他仅仅是一个好奇的观察者,坐在这儿看热闹。

5点30分左右,地平线上露出了一抹微光,海岸上的轮廓渐渐清晰地展现出来。海岸东面比较平坦,南面则稍有些起伏。我们离海岸还有五海里,海滩和雾气蒙蒙的海面连成了一片。在我们和海岸之间,海面上一片荒凉,既看不见一艘船,也不见一个潜水采珠的人。在这片采珠人将要云集的地方,此刻是一片深深的孤寂。正如尼摩艇长告诉我的那样,我们早一个月来到了这片海滩。

六点,天色猛一下子大亮了,这是热带地区特有的昼夜交替速度。在热带地区,既没有晨曦也没有黄昏。万丈阳光穿透了堆积在东边海平线上厚厚的云层,一轮光芒四射的旭日喷薄而出。

我清晰地看到了陆地上星星点点的树木。

小艇向马纳尔岛驶进,岛的南端海岸线渐渐地显露出圆形。尼摩艇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观察着海面。

尼摩艇长打了个手势,小艇就抛锚了。锚链没滑下去多少,这里的水深不超过1米,珠母滩这一段的地势最高。小艇在海水退潮的作用下向外海回转。

“我们到了,阿罗纳克斯先生,”尼摩艇长说,“您看看这个狭窄的港湾。就是在这里,一个月以后,许多珍珠经营者的采珠船将在这里云集,船上的采珠人将在这片水域下大肆进行搜索。好在这片港湾很利于采珠,可以避开强风,海面上波涛也不大,这样的条件非常适合潜水作业。我们现在就换上潜水服,开始水下漫步吧。”

我没有吱声,两眼望着这片令人胆战心惊的大海。在小艇水手的帮助下,我开始换上笨重的潜水服。尼摩艇长和我的两位同伴也在换潜水服。这次海底远足,“鹦鹉螺”号的船员并不陪同我们。

不一会儿工夫,我们从脚底到脖子都被囚禁在橡胶衣服里。储气罐用背带绑在我们的背上。我们没带兰可夫照明灯。在把脑袋伸进铜质头盔之前,我向尼摩艇长提出了灯的问题。

“我们不需要用灯,”艇长回答我,“我们不会下潜到太深的地方去,阳光足以为我们的行程照明。而且,在这片水域,带上电灯是不明智的行为。灯光可能会意外地引来这带海域中的危险动物。”

尼摩艇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转身看了一眼康塞尔和尼德·兰。这两位朋友已经戴上了头盔,既听不到别人说话,也没法回答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