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的第聂伯河,晨雾朦胧,波光闪烁,河水冲刷着岸边的鹅卵石,潺潺作响。靠近两岸的河水仿佛凝滞不动,平滑的水面不时闪现着银灰色的微光。举目远眺,河中央黑沉沉的,湍流翻滚,波浪起伏,奔腾而下。这是一条美丽、壮观的河流,峭壁耸立的右岸向河面倾斜,就像一座高山朝第聂伯河行进,突然被宽广的河水阻挡了似的。左岸的下方是一片光秃秃的沙滩,这是第聂伯河在春汛退走以后淤积下来的。
河边,一条窄窄的战壕里,五个战士紧紧地挨着,躺在机枪旁。谢廖扎面朝河水,紧靠机枪躺着。
谢廖扎注视着奔腾的河水,回想起昨天的情况。
昨天中午时分,红军怀着满腔怒火,给敌军以狠狠地回击;也就是昨天,他第一次和一个没长胡子的敌人面对面相拼。那家伙端着步枪,枪上插着长长的、像马刀一样的法国刺刀,嘴里胡乱喊叫着,像豺狼那样向他扑来。谢廖扎看见了他那杀气腾腾的眼睛。一眨眼的功夫,谢廖扎已经用刺刀拨开了敌人的刺刀。敌人倒下了。
谢廖扎没有手软。他知道,他谢廖扎即懂得温柔的爱,善于珍惜友谊,也会杀人。因为他明白,这些被欺骗的敌军,带着野兽般的仇视心理正在践踏他可爱的祖国。
而他,谢廖扎,之所以要杀人,是为了让地球上的人们不再相互残杀的那一天早日来临。
谢廖扎的朋友保尔·柯察金也驰骋在祖国的疆场已经一年了,坐过机枪车,炮车,也骑过被割掉耳朵的灰马。他在痛苦烦人的磨难中成长,变得更加身强体壮了。
一年以来,他经历了许多可怕的经历。他和成千上万的战士一样,虽然穿着破衣烂衫,但却始终怀着火焰般的热情,英勇战斗。只有两次,他被迫离开了革命的风暴。
第一次是因为大腿受伤;第二次是因为在最冷的1920年2月患了伤寒,高烧不退,病了很长时间。每次保尔刚刚痊愈就回到自己的部队。
保尔所在的团驻扎在铁路支线的一个小站附近的阵地。红军损失惨重,该战区已经停止了主动的军事行动,等待着上级的指示。
篝火的棕红色的火苗颤抖着,褐色的烟圈盘旋着上升,害怕烟雾的蚊虫一群群地飞来飞去,急速地移动着。战士们在篝火附近围成扇形,篝火映照在他们的脸上,脸上都像抹了铜色似的。
篝火旁,浅蓝色的火炭里温着几只军用饭盒。
饭盒里的水冒泡了。突然,一条火龙从燃烧的木柴下面钻了出来,烧着了一名年轻战士乱蓬蓬的头发。那人赶紧把头一甩,咕哝了一句:
“呸,真见鬼!”
周围的人都笑了。
一个穿着呢军装、留着一小撮小胡子的中年战士对着火光检查了枪筒之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保尔·柯察金,把你读的东西也给我们讲讲吧!”
保尔摸摸那绺烧焦的头发,微笑着说:
“这真是一本好书,我一拿起来就放不下。”
保尔身旁坐着一个翘鼻子的青年,正在专心地修理弹药盒上的皮带。他一边用牙咬一根粗线,一边好奇地问:“那本书是谁写的?”
保尔把马鞍推近篝火,坐了下来,把放在膝盖上的书打开了。
“同志们,这本书叫《牛虻》,我从营政委那儿借来的。它让我很受感动。要是大伙想听,我就念一段。”
当团长和政委一起骑马悄悄走进篝火时,十一双眼睛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念书的人。他们也停下来,在保尔的马鞍旁坐了下来。
保尔念完最后几页,把书放在膝盖上,盯着火苗,沉思起来。
有好几分钟,谁都没有说话。战士们都沉浸在对牛虻牺牲的悲痛之中。
“这太惨了,”有人打破了沉默,“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原本是人所无法忍受的事情,但如果为了某个信念,他就什么都能做到。”
“那个神父硬把十字架往牛虻嘴边塞,要是让我给碰上了,这个该死的,我怕会要他的命。”
团长用棍子把军用饭盒往篝火边推了推,十分自信地说:
“知道为什么而死,一定会死得从容,英雄主义就是这样产生的。我认识一个小伙子,敌人把他包围了,他一个人向敌人的一个排扑了过去,趁敌人的刺刀还没捅着他,他就往脚下扔了一颗手榴弹。他被炸得粉身碎骨,但周围的敌人也给炸死了一大片。从外表上看,他不过是个极其平常的人,不会有人给他写书,可这样的人真值得写。在我们的兄弟当中,还有许多了不起的人。”
他用汤匙在饭盒搅了搅,撮起嘴唇,尝了尝舀起的茶水,又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