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我们的客人说。他那双强健而有力的手,神经质地一会儿紧握,一会儿放开。“如果有什么讲得不清楚的地方,您尽管问我好了。我要从去年我结婚那段时间开始讲。但是我首先声明,虽然我不是个有钱的人,我们这一家住在马场村大约有五百年了,在诺福克郡也没有比我们家族更有声望的了。去年,我到伦敦参加维多利亚女王即位六十周年庆典,住在罗素广场一家公寓里,因为我们教区的帕克牧师住的就是这家公寓。在这家公寓里还住了一个年轻的美国小姐,她姓帕特里克,全名是埃尔茜·帕特里克。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朋友。还没有等到我在伦敦住满一个月,我已经爱她爱到发狂的地步。我们在登记处悄悄结了婚,然后作为新婚夫妇回到了诺福克。您会觉得一个名门望族,竟然以这种方式娶一个身世不明的妻子,简直是发疯吧,福尔摩斯先生。不过您要是见过她、认识她的话,那您就会很好地理解这一点。
“当时她在这一点上非常执着。埃尔茜的确是这样的人。我不能说她没给我改变主意的机会。她对我说:‘我一生中跟一些惹人生厌的人来往过,现在只想把他们统统忘掉。我不愿意再提及过去,因为这会令我非常痛苦。如果你愿意娶我的话,希尔顿,你将娶到一个没有做过任何令她感到羞愧的事的女人。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并且允许我对在嫁给你以前我的一切经历保持沉默。要是这些条件太苛刻了,那你就回诺福克去,让我照旧过以前那种孤寂的生活吧。’就在我们结婚的前一天,她对我说了这些话。我告诉她我接受她的条件,并且愿意娶她,我也一直遵守着我的诺言。
“我们结婚到现在已经一年了,一直过得很幸福。可是,大约一个月以前,六月底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了烦恼的预兆。那天我妻子接到一封美国寄来的信。我看到上面贴了美国邮票。她顿时变得面如死灰,把信读完就扔进火里烧了。后来她不提这件事,我也没提,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从那时候起,她就没有过片刻的安宁,脸上总带着恐惧的样子,好像她在期待着什么。不过,除非她开口,我什么都不会问的。请注意,福尔摩斯先生,她是一个老实人。不论她过去在生活中有过什么不幸的事,那肯定不会是因为她的过错。我不过是个诺福克的普通乡绅,但是在英国再没有一个,能够像我一样将家庭声望看得高于一切。她很明白这一点,而且在没有跟我结婚之前,她就很清楚。她决不愿意给我们一家的声誉带来任何污点,这我完全相信。
“好,现在我来谈整个事件中可疑之处。大概一个星期以前,就是上星期二,我发现在一个窗台上画了一些跳舞的滑稽小人,跟那张纸上的一模一样,是粉笔画的。我以为是小马倌画的,可是他发誓说他一点都不知道。不管怎样,那些滑稽小人儿是在夜里画上去的。我把它们擦掉了,后来才跟我妻子提到了这件事。使我奇怪的是,她把这件事看得非常严重,而且求我如果再有这样的画出现,一定让她看看。此后接连一个星期,什么也没出现。到昨天早晨,我在花园日晷仪上找到这张纸条。我拿给埃尔茜一看,她立刻昏死过去了。以后她就像在做梦一样,萎靡不振,眼睛里一直充满了恐惧。就在那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我写了一封信,连那张纸条一起寄给了您。我不能把这张纸条交给警察,因为他们肯定会笑我,但是您会告诉我怎么办。我虽然并不富有,但万一我妻子有什么祸事临头,我愿意倾家荡产来保护她。”
他是个在英国本土长大的漂亮男子——纯朴、正直、文雅,有一双诚实纯净的蓝眼睛和一张清秀的脸。从他的面容中,可以看出他对妻子的钟爱和信任。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听他讲完了这段经过以后,坐着沉思了一会儿。
“你不觉得,丘比特先生,”他终于说,“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求你妻子把她的秘密告诉您?”
希尔顿·丘比特坚毅地摇了摇头。
“一诺千金啊,福尔摩斯先生。假如埃尔茜愿意告诉我,她就会告诉我的。假如她不愿意,我不强迫她说出来。不过,我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一定要弄清楚。”
“那么我很愿意竭尽全力帮助您。首先,您听说您家来过陌生人没有?”
“没有。”
“我猜你那一带是个很安静的地方,任何陌生面孔出现都会惹人注意,是吗?”
“是的,在很邻近的地方的确如此。但是,离我们那儿不太远,有好几个饮牲口的地方,那里的农民经常留外人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