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睡在动力舱旁边的洗餐具的台子上。我被爆炸声惊醒时,甲板上还是一片寂静,但一分钟后,轮船上的乘客都扯起嗓子大喊大叫起来,船上一下子充满了恐怖气氛。
混乱的人群到处乱窜,有的人向船栏外跳去,有人把一只大鸡笼从船尾扔到水里。甲板中央还跪着一个男人,一边磕头一边狼一样哀嚎:
“东正教徒们,我有罪……”
“快放救生艇,你们这些魔鬼!”一个肥胖的老爷只穿了一条裤子,捶胸顿足地叫道。
一群水手跑了过来,抓住那些人的衣领,敲打他们的脑袋,把他们推倒在甲板上。斯穆雷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走去,用洪亮的声音劝告大家:
“一点也不害臊!你们怎么啦,发疯啦?船不是好好的吗!瞧,那就是岸!”
在这个夏天,我在船上遇到两次慌乱。两次都不是直接的危险引发的,而是由于人们的害怕而造成的。还有一次,乘客们逮住了两个贼,他们瞒着水手把这两个家伙揍了近一个小时,这俩贼被打得昏了过去。
这样的事司空见惯,弄得我心烦意乱,我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
我也感觉到,这不是我的栖身之地。我常想,船一靠岸我就逃走,躲到林子里去。可是一想到斯穆雷,我就不忍离开。他待我越来越友善,而且船不断向前行驶,我可以看到新的河岸、新的城市、新的人们,这一点也深深吸引着我。
不过,我在船上的生活却意外地而且不光彩地结束了。这归结于谢尔盖。他几次把我桌上的茶具顺手牵羊地拿去,私下送给乘客。我知道这行为是偷窃。斯穆雷也时常提醒我:
“注意点儿,别让跑堂从你桌上拿茶具。”
一天傍晚,船正从喀山驶向尼日尼,食堂老板叫我去。我一进他的舱室,他就把门关上。斯穆雷坐在椅子上,他一看见我,就粗暴地问:
“是你送餐具给谢尔盖吗?”
“他趁我不注意时,自己拿的。”
“他没看见,可是知道。”食堂老板小声地说。
斯穆雷沉默了一阵子,问我:
“谢尔盖给过你钱吗?”
“没有。”
“从未给过吗?”
“从未给过。”
“他不会撒谎的。”斯穆雷对食堂老板说,而食堂老板却低声答道:
“反正差不多,就这样啦!”
“我们走吧!”斯穆雷叫了我一声,用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头顶,“傻瓜!不过,我也是傻瓜!我对你要是多加注意就好了。”
船到尼日尼,食堂老板结了我的账,我被解雇了。我领了约八个卢布,这是我挣的第一笔数目可观的钱。
斯穆雷和我告别时,难过地说:
“哎,瞧这什么事儿……,以后要多加小心,明白吗?”
说着,他把一只彩珠烟荷包塞到我手里:
“拿去吧!这个手工不错,是我的教女给的,算啦,再见吧,多念书,这是最好的事情!”
他把我举起,吻了吻我。我感到难过,望着这个身材高大、步履沉重的人,慢慢走回轮船时,我差点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