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863年夏天,南方人个个又都满怀希望了。尽管缺衣少粮、备尝艰辛,尽管粮食投机一类的灾祸危害甚烈,尽管现在几乎已无一家没有丧亡、伤病或遭劫之痛,但今天南方终于又敢说“只要再打一场胜仗就可以结束战争”了,而且说起来比去年夏天更起劲、更自信。北方佬果然是一颗扎手的硬核桃,可现在核桃终于要被敲碎了。
对亚特兰大人,对整个南方来说,1862年的圣诞节就已经非常吉祥了。当时,南军在弗雷德里克斯堡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北方佬死伤数以千计。这一年的圣诞期间,南方各地无不欢欣鼓舞,庆幸局面终于扭转过来了。身穿白胡桃色土布军装的大批新兵现在都已成为经过了炮火洗礼的老战士,他们的将军也都表现出了非凡的英勇,大家都相信来年春天一旦重开战事,北方佬就该全军覆没,别想再有所作为了。
春天来了,战事重开。到了五月,南军在钱塞勒斯维尔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南方欢腾了。
在后方,不久前北军有一支骑兵队前来偷袭佐治亚,结果倒变成了一场南方的大捷。至今人们谈起来仍津津乐道,笑声不断,说:“妙啊!老福雷斯特上去一打,就有他们受的了!”那是四月末,北军的斯特赖特上校率领一千八百名骑兵实施奇袭,突入佐治亚境内,目标就是亚特兰大以北六十多英里处的罗马。他们的计划还真不小,打算先切断亚特兰大和田纳西之间那条举足轻重的铁路线,然后挥师南下,攻入亚特兰大,彻底摧毁集中在这个南方重镇的工厂和军需物资。
这一招的确颇有胆略,南方当时要是没有福雷斯特的话,准得吃大亏。福雷斯特手下的人马只有敌方的三分之一,却个个骁勇善战,行马如飞。他就以这么点兵力赶去堵截,不等对方兵临罗马,就在中途进行拦截,日夜袭扰,终于把敌人全部俘获!
这个胜利消息差不多是跟钱塞勒斯维尔的捷报同时传到亚特兰大的。消息传来,全城顿时欢声雷动,笑语喧哗。其实论重要,钱塞勒斯维尔之捷的意义也许要更大些,可是斯特赖特的突击队全都当了俘虏,让北方佬落了个大大的话柄儿。
“哼!我们的老福雷斯特可不是好惹的哩。”亚特兰大人把这事翻来覆去讲个没完,而且总是兴高采烈地加上这么一句。
南部邦联现在是时来运转,正处在盛时,人们也受了形势的感染,个个喜气洋洋。话是这样说,但格兰特部下的北军从五月中旬起就把维克斯堡团团围住了。石墙将军杰克逊又在钱塞勒斯维尔受了重伤,南方痛失了一员大将。科布将军在弗雷德里克斯堡又不幸阵亡,佐治亚更是少了一位才华出众、英武过人的人物。但是北方佬毕竟再也吃不起弗雷德里克斯堡和钱塞勒斯维尔那样的大败仗了。再吃一场败仗他们就非得认输不可了,那么这场无情的战争也就可以结束了。
到了七月初,先是传闻,继而又得到了电讯的证实,说李将军已经长驱直入到宾夕法尼亚了。李将军已打进敌人的地盘了!李将军迫使敌人决战了!这是最后一仗了!
亚特兰大人兴奋异常,欢欣之余,只感到复仇心切。现在该让北方佬尝尝仗打在自己土地上的滋味了。该让他们尝尝失去肥沃的土地、牲畜被劫、家园被烧、老的少的拉去坐牢、女人孩子被赶出去挨饿的滋味了。
谁都知道,在密苏里、肯塔基、田纳西、弗吉尼亚等处,北方佬干尽了坏事。他们所到之处无不一片恐怖,那种人间惨剧连孩子都能一一说出,一讲起来都是又恨又怕。亚特兰大早已到处都是从田纳西东部逃来的难民,本地居民都听过他们亲口讲述的苦难经历。在那一带,拥护南部邦联的人属于少数,因而受战争的祸害最重(边界诸州大凡是这种命运),邻里间相互告发,弟兄反目,什么都有。这些难民嚷嚷得最厉害,恨不得宾夕法尼亚化成一片火海,连平日心肠最软的老太太此刻脸上也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但是后来传来点点滴滴消息,说是李将军下了命令,严禁部队侵犯宾夕法尼亚的私人财产,抢劫者一律处死,部队征用的物资一概折价付款——这样一来,李将军可就全靠他平日的威望勉强稳住民心了。到了那么一个富饶的州,还不许士兵跑进满登登的仓库里去捞它一把?李将军的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呀?难道没看见我们的战士都饿成了那样,而且是要鞋没鞋,要衣没衣,要马没马!
达西·米德匆匆写了封信给大夫,整个亚特兰大在七月初收到的第一手消息总共也只有这一封信,所以这封信就被人辗转传阅,人们也越看越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