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检察官简直就像这停尸房里的又一具死尸,但是阿弗里尼先生很快就让他苏醒过来。
“喔!死亡的幽灵总在我家滞留!”维尔福喊道。
“应该说。那是罪孽的幽灵。”大夫回答道。
“阿弗里尼先生,”维尔福喊道,“此时此刻我的感受无法向您说清楚,这既是惶恐,也是悲伤,真是魂飞魄散呀。”
“是的,”阿弗里尼先生说道,他语气显得很平静,但听起来令人肃然起敬,“不过我认为现在该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我认为现在是筑起堤坝的时候了,这股死亡的祸水必须遏制住。至于我本人,如果看不到马上能为社会伸张正义,为受害者报仇雪恨的希望,再要我对这秘密保住沉默,我认为我不可能做到。”
维尔福神色阴郁,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在我家里!”他喃喃说道,“居然就在我自己家中!”
“啊,法官先生,”阿弗里尼说道,“要像个男子汉大丈夫,既是法律的代言人,您只有作出自我牺牲才能赢得尊敬。”
“您这话让我不寒而栗,大夫,您说的是自我牺牲吗?”
“我就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您在怀疑某个人?”
“我没有怀疑任何人。死神敲响贵府大门,走了进来,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它耳聪目明非常机敏,根本不是盲目乱窜。呃,我跟踪追查,认出了它的行迹,我照着古人的哲理做,摸索而行。由于我是贵府的挚友,由于我尊敬您,所以我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两块布,呃……”
“噢!说吧,说吧,大夫,我会非常勇敢坚定地听下去的。”
“呃,先生,在您府上,在府上的这幢楼里,或许就在您家人中间,您遇上了这种骇人听闻的怪事,本来,这种怪事一个世纪才会遇上一次。洛古丝特和阿格丽庇娜阿格丽庇娜为罗马帝国皇后(15—59),投药毒死克劳狄一世,并拥立其前夫之子尼禄为皇帝。洛古丝特为帮助阿格丽庇娜投毒的女人。同处一个时代纯属例外,这恰恰证明那时天意已怒不可遏,终于毁灭了恶贯满盈的罗马帝国。勃鲁内奥和弗雷黛贡德勃鲁内奥(543—613)为欧洲古国奥斯特拉西亚的王后,其妹为纳斯特里国王后,被国王情妇弗雷黛贡德毒死。勃鲁内奥为报仇,遂挑起两国交战,后被弗雷黛贡德之子俘获处死是一种文明刚形成时人类勉为其难的产物,那时人类正在学习驾驭自己的思想,即便由地狱派来的魑魅魍魉来控制,人类也是心甘情愿。同样,这些女人在下毒手前,甚至正在下毒手的时候,都还年轻漂亮,她们的脸容曾经是,甚至还是鲜花一般纤尘不染,同样,贵府那罪恶之人的脸容,也正盛开着这么一朵鲜花。”
维尔福一声惊叹,两手紧紧攥在一起,哀求一般地望着大夫。但是大夫好像木人石心一样,只顾自己往下说。
“不妨先查明犯罪对谁有利,这是一条法学原则。”
“大夫!”维尔福喊道,“唉!大夫,因为这些荒谬有害的言论,人类的法律不知有多少次铸成大错!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谋杀……”
“啊!这么说您终于承认这是谋杀了吧?”
“是的,我承认了。您要我怎么说呢?该承认的必须承认。不过,您让我把话说完。是的,我认为这谋杀真正想害的仅仅是我一个人,而不是现在的那几个受害者。我怀疑在这些扑朔迷离的灾祸之后,还有什么灾祸正等着我。”
“啊,这人呀!”阿弗里尼喃喃说道,“人是最自私的动物,也是只知道为自己着想的生灵,总以为地球为他而转,太阳为他而发光,死亡也只是对他肆虐,这简直就是爬在一叶小草尖上咒骂上帝的蚂蚁。已经丧命的人反倒是一无所失吗?圣梅朗先生,圣梅朗夫人,努瓦基耶先生……”
“什么?努瓦基耶先生!”
“是的!您以为这次真的想害死那个不幸的仆人吗?不,不,他跟莎士比亚笔下的那个波兰人莎士比亚剧作《哈姆雷特》中的大臣,被哈姆雷特误杀致死。一样,做了替死鬼。真正该喝这柠檬水的是努瓦基耶。努瓦基耶喝了,从逻辑上说这是必然的,但另外一个人喝则完全是偶然,所以,虽然现在死的是巴鲁瓦,其实本来应该死的是努瓦基耶。”
“可是家父喝了为什么没有死呢?”
“圣梅朗夫人去世的那天晚上,我在花园里对您讲过这事。原因在于他的身体已经适应这种毒药,对别人足以致命的剂量对努瓦基耶不起什么作用。另外,谁也不知道,凶手也不会知道一年来我一直在用番木鳖碱治努瓦基耶先生的瘫痪症,但是凶手不会不知道,而且凭其经验非常清楚,番木鳖碱是一种剧毒药。”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呀!”维尔福抱紧双臂轻声说道。
“不妨看看凶手是怎么一步步犯罪的,凶手首先害死圣梅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