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过他在我那儿用过午餐,而且正是通过那次午宴他进入了巴黎社交界。”
“在您那儿不等于在伯爵家。”梅塞苔丝轻声说道,“他进来以后,我一直在注意他。”
“怎么呢?”
“怎么呢!他什么东西都不吃。”
“伯爵在饮食上是很有节制的。”
梅塞苔丝脸上挂起一丝苦笑。“您上他那边去,”她说道,“一有盘子送来,您就请他吃东西。”
“这又为什么,母亲?”
“照我说的做就是了,阿尔贝。”梅塞苔丝说。
阿尔贝吻了一下母亲的手,然后过去站到伯爵身旁。又送来一个托盘,跟刚才的一样,上面摆满了水果和饮料。梅塞苔丝看到阿尔贝一再请伯爵吃点什么,甚至拿起一杯冰淇淋向伯爵递去,但是伯爵执意不吃。阿尔贝回到他母亲这边,伯爵夫人脸色刷白。
“怎么样,”她说道,“您看见了吧。他不肯吃。”
“是的,不过您为这事有什么好挂虑的呢?”
“您知道,阿尔贝,女人有女人的怪脾气。我很愿意看到伯爵在我家吃点什么,哪怕是一粒石榴也好。可能他对法国的生活习惯还不适应,也可能他吃东西比较挑剔。”
“我的上帝,不会的。我在意大利的时候看他什么都吃,肯定是他今天晚上心情不大好。”
“而且,”伯爵夫人说,“他总在热带生活,说不定跟别人不一样,不怎么怕热。”
“我想不是,因为他说过觉得很闷热,他问既然玻璃窗都打开了,为什么不把百叶窗也拉开。”
“说得也是,”梅塞苔丝说道,“这倒是个办法,我可以看看他什么也不吃是不是故意的。”于是她离开客厅。不一会儿,百叶窗全都打开,透过窗台上的茉莉花和铁线莲可以看到花园里星星点点四处挂着彩灯,凉篷下的餐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客人们,不论是正在跳舞的,还是在玩牌或谈话的,全都高兴地呼喊起来,窒闷的胸膛痛快淋漓地吸着从窗户吹拂进来的阵阵凉风。这时梅塞苔丝又回到客厅,她的脸色比刚走的时候更苍白,但脸容中透出她在某种场合显得非常突出的那种坚毅的神情。她径直向以她丈夫为中心的一圈客人走去。“别把这几位先生拴在这儿,伯爵先生,”她说道,“他们既然不玩牌,想必喜欢去花园透透空气,不愿总在屋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啊,夫人!”一位风流老将军说,1809年的时候,他曾高唱《向叙利亚进军》一曲,“光我们自己去花园可不行。”
“那好,”梅塞苔丝说,“我先走一步。”她朝基督山转过身去,“伯爵先生,”她说道,“敬请您陪我走一走。”
话说得平平淡淡,然而伯爵听了脚都要发软,一瞬间他只是望了梅塞苔丝一眼。这一瞬间犹如闪电一般的短暂,但梅塞苔丝觉得足有一个世纪之久,而基督山投来的这一眼却又是百感交集。基督山向伯爵夫人伸出手臂,伯爵夫人靠了上去,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用她那纤细的小手轻轻地搭在上面,于是两人顺着两旁摆了杜鹃花和山茶花的台阶走下。随他们之后,20多位客人凫趋雀跃一般,从旁边的台阶一哄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