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遭遇劫难。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我一直以为邂逅洁琼就像遭遇了一次冠冕堂皇的劫难。我无力在这个泥沼里自拔。那个郁闷的夏日午后,阴天笼盖。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乌云飘摇,行色匆匆,匆匆如闪动不休的电流。用无法比拟的速度。乌云流淌着,像是在追赶生命的极限。这样的景象有时候会让我窒息。然后我想,云啊云,你会得到吗?
我俯下身子去系脱落的鞋带的时候,她撞了我。然后我看见一双硕大的眼睛睁得出神,我以为她是为了某些东西出神了。她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对不起啊。我看着她微皱的清秀眉宇,微笑。我说,担心灰暗的天空之上正在酝酿的雨水马上就会轰然倒塌,然后倾泻而下。冲淡了整个世界的郁闷。她也笑,你真有趣。
突然像朵乌云。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我终于没有等到下雨,肆虐了整个夏季的郁闷依然持续。不知什么时候,惰性开始对我情有独钟。郁闷让我有时眩晕,可父母偏偏总在我眩晕的时刻喋喋不休,埋怨我整个暑假一个字一件事都没有做。我无法承受,他们是如此不知厌倦,我也只能暴戾起来。然后是玻璃杯的支离破碎,和汗液无休止的纠缠。挥洒了一地的破碎与污秽。最后我逃离,准备离开他们的身边,去往别处。
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我无奈,跟着云朵四处流离。然后在生命的某个站点突然碰撞。离别的时候她问我,你住在这个城市吗?我说,不是的。我是天空那灰色的云朵,四处游离,没有方向。她说,这样很好,你很快乐,是吗?我微笑。看着天空大片的灰色云朵飘荡不休,说,但有时候那云朵会变成雨水轰然倒塌。她微笑。
突然爱上这里。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洁琼走过来,妩媚的姿态。碎花裙子缀点着美丽的邹褶,一层还有一层。今天她戴了浅灰色的墨镜,慢慢在街道旁来回不停的走动。我说,很无聊吗?她显得有些惊喜,用音符般跳跃的语言回答,你怎么又来了。我说,我就是无处可去,才来这里,你一直在这里来回不停地走吗?她用纤细的手摘下墨镜,裸露出一双硕大的眼睛。我突然清醒过来,看出了她眼睛中最突出的特征。没有光泽,漂亮的女孩子的眼睛没有光泽。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她看不见阳光。
她告诉我她叫洁琼,生活在这座城市。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座城市的容貌。我告诉她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他有着皱叠的面庞,深邃的眼睛和粗大温暖的手掌。她笑,我喜欢整天在他的手掌上徜徉,听着喧嚣嘈杂,这样没有恐惧。我说,看见这个城市的时候这个城市是冰冷的,没有看见这个城市的时候城市是温暖的。她说,那我不就是幸运的那一个吗。是呀,你是幸运的。我说。看不见城市上流淌的淡漠无措寂寞的表情,看不见苍穹里灰色的即将轰然倒塌的云朵。你是幸运的。
突然感觉幸福。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我感觉这个冰冷的城市因为那个看不见城市容貌的女孩而变得异常温暖。所有淡漠无措寂寞的表情都被女孩子的微笑淹没。这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也只有我一个人承认。然后我告诉她所有我的一切,我的惰性,我的文字。洁琼说,很多东西我都可以看得见,你的微笑,还有孤独。我说,很好啊,伸手向天,深深呼吸,你会快乐。
那时候感觉幸福竟然来得如此容易。以优美的姿势,不可阻挡。无比快乐。老不死的郁闷都烟消云散。没有光泽眼睛的孩子,注定幸福。
我牵起她纤细的手慢慢慢慢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徜徉。城市看不见我们,我们看不见城市。还有父母,学业,无聊的按部就班的恶性循环活动,一切与我无关。我将牵起她的手,牵起一片阳光,感受着温暖。在这个融化的城市。
突然清醒过来。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乌云在天际,匆匆走过。我看见她像一只不知所措的惊弓之鸟从某个方向飞了出来。我问她的时候,她说没什么。她告诉我,她原本以为她可以不用墨镜不用木杖就可以在这个已经徜徉了十几年的地方独自行走,可是第一天她就撞了我,今天又找不到了方向。她说她希望自己能够独立行走,真的希望。我知道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奢侈的希望。我在她微皱的眉宇上看见了疼痛,不知道哪里有撕裂的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直到腐烂。所以,一直疼痛。她永远都知道自己只是个没有光泽眼睛的孩子。我知道,她承担着一种无可卸下的沉重。她注定要背负的,用一个生命的里程来背负。
我抚摸着她瀑布般的头发,湿润粘稠的头发,一种极端黑暗的头发。我的手指在她的发丛中缓缓流淌下来。我无法寻觅她那撕裂的伤口,只有这样抚慰。她真的想拥有光泽的眼睛,然后看看太阳,哪怕阳光会刺痛她的眼睛,令她落泪。我看见身旁一棵畸形诡异的花变得干蔫,我的神经开始抽搐。
我亲吻了她的眼睛,因为我看见她的泪水已经汹涌起来。
突然不知所措。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看不见阳光的孩子始终微笑着。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那些疼痛因此显得淋漓尽致。我只是寂寞,我怕我无法承担这样的微笑。因为她的寂寞的背后藏着巨大的创伤,我始终无法找到伤口。
她说,你会爱上我吗?我说,相爱的人并不代表相处。她微笑,诡异的华美微笑。手背突然微微痉挛了一下,我奋力劫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前奔跑。我看见她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狂乱的丛林盲目狂奔。一直奔跑,沿着一条直线,最终的地点是极天,可我清楚的明白我们无法到达目的地。然后在一个十字路口暂停,彼此大口大口的喘息。这是一种钝重的卸放。可以暂时忘却某些自己不敢抚摸的创伤。
天空依然灰色,这似乎是一种信念,老不死的天空它在坚持着自己可笑的信念。它永远不会畏惧人们奚落的种种。它始终,依旧。可你能坚持多久呢?轰然倒塌的那一刻,是你覆灭的时刻。我看看洁琼,看看苍穹,向着远方呐喊,老不死的天空!你在等待什么。然后我把自己的手掌掩在洁琼没有光泽的眼睛上,亲吻她乌黑如瀑的头发。
突然变得冰凉。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洁琼,你是个美丽的女孩,真的,我所见过最漂亮美丽的女孩子。我说,你要好好生活,好吗?
她微笑,一贯的微笑,嗯,我听你的,但你要陪伴在我的身边。
我微笑。
你让我无法自拔,你知道吗?有你在,我不会回家。只要有你在,我永远也不再回家。我对她说。有些东西是可以等待的,譬如那老不死的天空,老不轰然倒塌的雨水。尽管有些东西希望渺茫。要知道,等待是一件值得快乐的事情。可老不死的天空,你知道吗,她仰头的那一刻真的看不见你心爱的阳光。这不是一种亵渎吗?
我真的感觉有点疼了。这会儿看见阳光的时候真的疼了,眼里流出温暖的液体,但转瞬这液体它就变得冰凉了。去伸手揩拭的时候的确是冰冷冰冷的。然后,我微笑,闭上眼睛,看不见阳光。
阴天里的风是携带着温暖飘逸过来的。那时候我却不寒而栗。路边的花儿已经枯萎了,那棵守侯了大街几十年的大树也已经风烛残年了。一地的落叶把一方土地掩盖的严严实实,不漏痕遗,把这一方突兀在这个漠然的现实空间里。我想它真的湮没了温暖。可那秋天还没到呢。为什么这样迫不及待呢。
洁琼,你知道天空美吗,它真的很美,那是在湛蓝的时候,可它不让我看。我说,人们说这是个阴天,那大片大片的乌云淹没了一切美丽。而那一切,真的很美很美。
洁琼说,我知道,我整天就听你说天空,说乌云,说这个城市。
我知道我说的一些东西她是不知道或者不懂得的。但我会告诉她,你很美很美。
你很美。可是疼痛湮没了。
突然创巨痛伤。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我开始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充斥着多少黯淡与凄恻。这个夏天,我始终没有看见阳光。而我微笑,在这个城市微笑。邂逅一场劫难,无力自拔。我看着她,微笑。
她抚摸着我眼睛,微笑。
我开始怀疑所有的微笑背后是否都隐忍了疼痛。那终日看不见阳光的郁闷苍凉与无奈。一个乞丐躺在马路边的垃圾箱旁,终日嗅着他以为美味的滋味,然后微笑。以此安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扶着手杖,终日以蜗牛式的速度蹉跎岁月,然后微笑。以此安慰。这样的人已经厌倦了淡漠。而那些青年人或者中年人依旧持续着终日的淡漠。我和洁琼也彼此微笑,到最后不过是彼此安慰。
她开始发觉我的沉默。而每一次都是我主动开口说话。沉默,局面开始有一种局促的感觉。令人尴尬。这样持续过长的时间就会爆炸。但我突然觉得莫名其妙的无话可说。她开始哽咽,用很细微的声音。我感觉郁闷,郁闷让我烦,不哭好吗,不哭好吗!我在一瞬间变得暴戾乖张,把路边颓败的花从丧失水分的泥土里狠狠拔了出来。花儿碾在我手里发出碎裂的呻吟。一种崩溃而卸放的释然声音,近乎天籁的声音。花儿在我手里转瞬变成了干枯的叶粉,花儿已经没有一点汁液。我知道,这花已经是一具尸体。不会发臭,不会腐烂的尸体。只有干枯。
她真的哭了。歇斯底里的嚎啕。漠然的过路人转过头来注视着我们。但瞬间又走开。我火了,你不要哭好吗?!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哭了!她哭得越发肆无忌惮。我疯狂地向马路上奔跑,某些东西可以让我的心几乎碎裂。一种隐隐的不可捉摸的疼痛在我心中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我只有这样疯狂奔跑,在癫狂中不至于感觉那份隐隐又丝丝入扣的碎裂疼痛。这时候我看见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乌云从一个整体中脱离飘散开来,碎裂碎裂都碎裂了。
她像一只盲目的野兽,尖锐地嘶叫,疯狂地追赶在黑暗的世界里,她试图想得到的温暖。然后,一辆卡车碾碎了一切。血肉飞溅,灰色的天际,划出巨大的疼痛。
突然一无所有。我仰头望天,灰色笼罩了整个苍穹。我微笑,看不见阳光。
我一直以为邂逅洁琼就像遭遇了一次冠冕堂皇的劫难。我无力在这个泥沼里自拔。那个郁闷的夏日午后,阴天笼盖。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乌云飘摇,行色匆匆,匆匆如闪动不休的电流。用无法比拟的速度。乌云流淌着,像是在追赶生命的极限。这样的景象有时候会让我窒息。然后我想,云啊云,你会得到吗?
今天,她的生命终结。
从此以后,我一无所有。
看看这世界,我也只能如此一无所有了。
关于一次网上交流
那天,星期日,恰巧都在线。
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葱葱:前两天收到你寄来的文章,觉得不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文字已是有一定的水准了呢?
彦夔:这我不觉得,写好文字可能只是一种真实的倾诉加一点文字基础就可以。但高度就需要锤炼,我还不够一定的高度。
葱葱:又要把你和韩寒他们比较一下了,我觉得他们有些自傲。若是你有天也像他们一样出名了,你会那样去评论现在的教育制度如何如何吗?
彦夔:我不久前看过韩寒的《通稿2003》,很多观点我很认同,但他有些偏激。只一味去骂中国教育制度了,我觉得除了抨击是远远不够的。譬如你在背后骂一个人,他装作没听见,那你就白骂了。所以,除了骂,让大家知道这些弊端以外,我们还要找出解决的办法。我还是希望韩寒多写写杂文,还是有点好处的。
葱葱:你的这番话确实值得让人思考一下。看了你写的文章,都有些忧郁,是不是跟你的经历有关呢?
彦夔:文字与现实接近才可以更能反映现实问题。我的文字倾诉方式很大方面与中国现行的教育制度的压抑有关。
葱葱:据说现在的少年作家们出书后大卖,都成了小富翁,如果因此而让你辍学去专心写作,你会考虑一下吗?
彦夔:我希望自己能够不上学而专心写作,但现实往往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有些事情可以心甘情愿,但有些事情我们无可奈何。
葱葱:你现在已经是高中学生了,你会专心学习吗?
彦夔:我已经开始试图把自己淹没在题海,在省级重点高中压力很大,而目前的前途全在分数那里了!曾经也叛逆过,但自己的心还是能够平和面对一切的。
葱葱:好的,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儿,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快乐,希望你也能够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最后,是不是对我们的读者说点什么呢?
彦夔:我们忧伤是因为我们困惑,我们困惑是因为我们被压抑了。但请让我们暂且妥协,为了美好未来而暂且妥协吧。无论如何,现在的努力会让我们更好地认识生活的。但愿花儿不会在压抑中枯萎,但愿花儿盛放在未来。花儿的盛放,受益的不仅仅只是自己。
关于彦夔:
看各位擂主尽显风流,今有彦夔者,浙江金华人也。虽亦年少,但行文流畅,率真清新。相信读后一定不失所望。
彦夔自述:
我的真名刘红雷,1987年1月31日于兰州出生,农历正月初三。那时候寒冷包围了我。而我,无动于衷。母亲抚摸着我无知的脸庞说那是个春天。可我不明白,春天为什么一直飘着雪花。一直飘零。一直。然后母亲说那是烟花,烟花在寒冷的天堂呆不住了,所以飘落。土地,可以温暖它们。直到融化,消失。那时候它们是幸福的。真的幸福。不肯下来的烟花一直孤独着,一直寂寞,它们永远无法相爱。没有相爱的冬日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