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3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雪夜。
　　　　没想到天气已经这么冷了。风没有多急，但是那一股嗤嗤逼人的寒气，夹杂上豆粒大的雪花，似乎狠狠的刺入骨髓，侵蚀着身体内残存的一息暖温。
　　　　 温度低，雪花降下来并不会融化，而是一层层的堆垒，叠加。不一会儿，树上，地面，都结上一层雪白的地衣，与凛冽的内在相比，这一窗的景色倒是有几分耽美。这一代地区没多少人来往，雪地出人意料的平整，像一面毯子，只是在路边，一些仅存的芦苇茬子，孤单的靠在一起，被盖上白色的帽子。
　　　　 在银灰的空中，摇曳着淡亮的月光，和着一丝太阳带来的慰藉，分散着，波动着肉眼观察不到的气浪，把缓驶在湖面上的小舟送来，又送去，平稳的，恬静的。那是一辆东风日产，黑色的外壳隐匿在周遭的环境里，但是两只强光的LED灯暴露了它。就像路上的行人，极力想掩饰成打着普通人旗号的甲乙丙，内心却已不知飞上几霄云外，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名字——现在又怎么样呢？傍晚，加上一天的劳累，哪怕是有心人也会放松下来吧。
　　1.静静的，一场独角戏。
　　　　眼睛望着前座的司机，一个穿着旧衬衫的老人，绿色方格，带着旧痕的棕色线条的袖子挽上来，在胳膊肘处形成无规则的褶皱。青筋从棕红色的皮肤里崩出来，极力显示出它的强劲有力。它在抖，在呻吟。实质是软弱无力。头发，分明是染过了的，掉了假的黑色边缘，一缕缕刺眼的白色显露了出来。
　　　　五十二岁的老头，在司机位上，和搭车的我都默默无声。叫他老人家好吗，不行，怕是伤了自尊，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怎么开口呢？我看着后视镜中满了岁月的额头，就像一张蜘蛛网，蔓延，盘旋，被风吹散，又合起来——那只蜘蛛在不知疲倦的撑着自己。这只蜘蛛就是他的眼睛，漫无目的，而又坚毅的看着远方。突然，它转过来，发现了作为观察者和偷窥者的我。
　　　　“把扣子系上，少年人，老实些。”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从干瘪的嘴角溜出来，刺入我的耳膜，发出嗡鸣声。
　　　　　车子依旧动着，轮子碾过深陷于泥土之中的杂草，“啪嗒”　　草断了，根没断，明年还会长，周而复始，只不过是换了一根。这时才感觉冷，于是伸手去系扣子。回味老头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愤然，好歹也是二十出头了，被说成少年人，总感到有一股不羁在胸中回荡。于是手又缩回去，说“大爷，我没事。”
　　　　　一股凉风灌进脖子里，风刺激着衣领下的肌肤，一寸一寸的深入，渗透，甚至是剖腹挖胆。终于，“阿嚏”一声带着大股的病菌充斥了一个车厢。我瞄了一眼老头。老头没看我，只是把空出来的右手伸出来，按开车内的暖风，然后将充满了老茧和青筋的手缩回去。
我把扣子系上，靠在皮革的座位上，看着老人：其实，他寒酸的身体扛不住倔脾气带来的后果，他正像筛子一样，一点点剥落身上的沙砾，死皮，头屑，还有烟灰。他把烟点着，吸，扔掉，再吸，再扔掉。窗户依然开着，风依旧刮着，车里的暖气依旧开着烟头一段段的飞出去，老头的肺就像压缩机，憋了两年的烟瘾又犯了，“嗤嗤”的排气。
　　　　突然感觉他是我爹。
　　　　他就是我爹。
　　　　静静的，两个人的独角戏。
　　　　“调近光吧。有其他车了。”乘客说道。“嗯，差不多了，看前面，翻起鱼肚白了。”远处的天边，黑夜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将是沁人心脾的黎明。
　　　　 地平线上，慢慢的，雾清晰了。远处是一个城市的剪影。
　　　　 分明有人擤了一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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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雪迥
　　　　雪夜。
　　　　 和往常一样，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里，被阻隔起来，变作一只温顺的兽。
　　　　　一切都像消了毒一样的清澈，平时看不到的事物，这时竟如此清晰，路变宽了，树变多了，空气也流畅了。即便她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一步，两步，三步，她的步伐游荡着，雪被踏平的声音像棉花被搓动一般好听。这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得到了休息。穿着棕褐的皮夹克，一件牛仔裤，站在白色的马路中央。不需夸张，无需虚荣，多么华丽的衣服，还不及路边的野花一朵。这里属于我的。她想笑一笑，咧开嘴角——半张嘴的样子，有点呆，有点傻。还是笑不出来。休息片刻，就规划明天的行程吧。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她的背后驶来，越来越近，车灯发出的光，从一点，扩大，最后竟整个贯穿了她的身体。她好似半胶体，发生了丁达尔效应，雪花和飞舞的灰尘在透明的身体里若影若现。
　　　　　当然，车里的人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车。“刷”，这场邂逅一闪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雪下大了。她加快了步伐，要摆脱雪夜对她速度的阻挠。路面飞溅的雪无声的落下，或在地面，或在身上。她的脸色变的凝重，当她看到，翻了鱼肚白的天空，和一抹城市的剪影。
　　　　　车调了近光灯，她停下了脚步。
　　　　 分明有人擤了一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