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3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六小区(一.地平线)

杰克罗伯特

国家可以宏观调控,可以顾全大局,但总有它关注不及的地方,比如这里,河口。
国家可以宏观调控,可以顾全大局,但总有它关注不及的地方,比如这里,河口。
化工厂的烟囱从来没有止息过,并不过分,工人需要它来吃饭,环境的保护不能等同于工人的失业。河口是单一工业城市,虽说已经是经济发达地区了,但依旧是以石油生产为主。生产线上,工人们守着自己的岗位,做着同样的动作,早上早点起,晚上晚点睡,只要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微乎其微的报酬,安稳的过活就是了。
     平凡的生活让人乏味,人们急需一些热点新闻来填充自己的空腹。但他们大概想不到,自己也将成为别人眼中的“猛料子”。这便是一切的开始。“轰”的一声,炸起洪雷,声传四方。
  河口油区的一家化工厂爆炸了。霎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火舌喷出来,散开的火星纷纷爆裂,发出一股让人头晕目眩的呛鼻气味。“哗剥哗剥”的声音震惊了人们,能逃的尽力在逃,能围观的尽力围观。风在颤抖,在断裂的楼层中漏出恐怖的叫声。突然,风向改变了。虽然是一股热气,却在背后一引起一把冷汗。
    赤红色的风暴夹杂着人们的惊呼声,吹向了附近的几个化工厂。火顺势向一侧蔓延过去,不多时,现场已如地狱般火热,更可怕的是,一旦碰上这些油桶等易燃易爆物,不知会发生什么!“快跑!风向变了!”尖叫声中,人流从厂子里涌出来,这时的他们,似乎是返回了古代,抛弃了一切,在厮杀的原始时代里,奔跑着,以及不经意间的推搡,人的本能,在最危急的一刻爆发出来,同时,人的本性,就像破壳一般迅速的暴露。有的人在恐惧的叫着,有的人在疏导,有的人在骂骂咧咧。还有,站在几百米之外吓呆了的他。
      一辆车停在场地外侧。乘客缓步走下来,他的脚步是如此的沉重,一半是因为昨天夜里砸了场子的酒席,另一半则是因为自己的处境。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了。他害怕,害怕的身体随着风在抖动,即使在几百米之外,他还是感到一股猛烈的热气刮到他的脸上,形成一层厚厚的汗珠。
    他叫郑云错。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是这个企业的员工,也作为一个小组长,管的是风险系数极高的一个项目。发生了这种程度的爆炸,即使逃过了追究,工作也保不住了。他向口袋里摸摸,掏出一块手帕,擦自己的额头。
    一辆班车开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车窗也摇了下来:“是厂子里的干部吗?”车里的人问道。“是小组长。”他回答。“还愣什么?上车啊,有苯,苯泄露了!”郑云错刚要说话,就被人拉进车里。“一个小组长,谁管你负责什么?出事的是厂头子。”“被逮了?”郑云错的心一紧。
    “刚才局里来人了,正赶上这档子事儿,说是厂头子贪污,又加上了防治力度不够,挪移消防资金的罪名。”车里的人说。他万万没想到,昨天夜里还谈笑风生,骂骂咧咧的老板,今儿就“葬送”了。他害怕是有理由的:一是他送过礼,也算行了贿,二是他在昨天的酒席上以老板的名义教训了自己的组员,怕被报复。“你没事吧?”正想着,旁边的乘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向旁边看去——俗话说的好,心想事成,这里要反过来用了。是他的一个组员,名叫老胡。“我是早上肚子疼,请了假才躲过去的,可怜老陈啊…”老胡锤了锤胸口。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貌凶悍,满脸胡子茬,好似削去了头的野草地,为人又好像有点邋遢。
     “老郑?”此时的老胡似乎忘了昨天晚上的事,一脸关心的问到。“我也是刚来,你知道,我是走回去的。那个,昨天晚上的事对不住了。”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只好卑躬下来,好歹道个歉啊。“什么?道歉干什么?”老胡一改盛气凌人的态度,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些事就当过家家了,酒后人不清醒,干出些不对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再说了,你话说的有理,不过就是说不到重点上,充其量是抱怨罢了。你说,谁没有抱怨过?”这个出人意料的转变倒是把云错吓懵了。一般这两个人见面,总是以“骂架”作为开头,如今这样相待,的确让人不适应。“哎,老郑,今晚我们找个点谈谈。”“什么?”“我说,我们晚上谈个事儿,就在你家,中不?”
    这让郑云错有些晕厥。冤家之间,好话不当头,如今竟然还提出“谈话”这档子事儿,肯定是别有计策。推辞的话怎么说呢?家里有客人?不行,太唐突了。有事?不行,无论如何推辞,都好像会被看扁。只能接招了。话说到这份儿上,就答应了罢,且看他能干出什么事来。“谈什么?”郑云错盯着玻璃窗,消防车已经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速驶去了,看起来将是一场恶战。“到了就告诉你,同意不?”老胡神秘的说道。什么事,还要私下里说,这绝不是老胡一贯的作风。
该不会,是工作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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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患难中,家是最美的港湾,他并不这么想,但他想回去看看。油区与医院很远,到达时是第二天,天幕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橙色。
  他推开大门,一股消毒水与鲜花,再加上橡胶的味道灌入他的鼻子和脑袋里。墙,似乎永远都将是白色的墙有一些泛黄了,穿梭在病人之间的护士与医生,也是很疲惫的样子。站在人群之中,他的脑袋好像被锤了一下,昏昏沉沉的,耳朵也嗡鸣起来。这里,是他发过誓永远都不想再回来的地方。但他又回来了。
    60号病房,铁质的门牌,藻绿色的门。他透过窗口,看向病床上的病人。他突然感到这一切好熟悉,甚至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躺在那个病床上的时候。
   小时候的郑云错母亲早逝,而他又体弱多病,不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玩耍,被姐姐“拘留”在家和医院。像一个永远在襁褓里的婴儿一样养着。小时候他是顺从姐姐的,但是长大之后,他进入了青春期,加上他姐姐严厉的性格,让他一直在与她作抗争。这也造就了他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不在医院里你还想出去给自己找病吗?”当时的姐姐说。“就算是得病死了,我也要死在外面!”他就像一只在蛋壳中的雏鹰,他要打破自己的束缚,这就是他全部的愿望!可是,可是他也不知道,她的苦衷……
他最终胜了。她败了。在他走的那一天,她也变了。她开始无限制的喝酒,企图灌醉自己。郑云错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想说话,他认为这是认输。就这么僵持着,僵持着,直到她也和他一样,喝到了酒精肝,住进了医院。
    回到现实,他正在姐姐病房的外面。他看着病房里的姐姐。她其实很漂亮,也很贤惠。但是岁月摧毁了她,他摧毁了他。他还是不愿意原谅她。他打开门,坐在另一个病床上,把礼物放下,拿出自己的手机看。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也是他想要的,他不需要多少人去看他,他现在宁愿变成空气。角落里坐着的是老父亲,穿着绿色方格的旧衬衫,透过衣服,他看到父亲的胳膊在颤抖。是烟瘾犯了,医院里不让抽烟。
他不想看到父亲的样子,他多想说一句“你抖什么抖啊!出去抖去!”可是,理智告诉他:“你这个逆子!”话咽了进去。“郑云错。”有人叫他。是姐姐。“你回来了吗?”她问。那是什么态度啊!冷淡吗?难道,工厂爆炸,连他的安危也不理睬吗?霎时,他那一点点理智也没了。“我回来怎么了?对,我输了,我回来了,你赢了,好吗,我关心你吗?”一串伤人的话全部抛了出去。想收回去已经不可能了,这,难道就是他真正的内心写照吗?……姐姐愣了好一会儿,好像是震怒了的样子,语调也提高了:“郑云错!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上半生,你……”“我怎么了?我希的你养我吗?你连一点自由都不给我,现在好了,你又用酒精来灌自己,来惩罚我吗?我……”郑云错噎住了。他分明看到,姐姐脸上凝结的一层不知是什么的神情。
   “云错没再说话。他不可能再提出“我要用咱家”的要求。当他看到缩在墙角一言不发的父亲时,就决定了,他提不出这种要求。父亲咳嗽了几声,头歪向一边。空气变的凝重。在这个即将要爆炸的锅炉子中,姐姐郑贞锤了一下枕头,带着哭腔说道:“爹,好了。郑云错,你自己看着办吧。是我不好,我没用。”郑云错没说什么。这是她第几次,至少是他记事起,很少哭的第几次。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哭,是他生了大病,医院里没人的时候。
     他起身离开医院,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喂?老胡,别来我家了。我们去饭店吧,你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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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根本不想这样的。与同伴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与亲人之间的矛盾是可以使人崩溃的。出去吃个饭或许可以散散心。老胡也够实诚,请他到港滨的中心城市吃饭,那里可是云错想都没敢想的地方。老胡是城市里来的,其实也刚刚来郊区一个多月,大概是又回去了。尽享天伦之乐的城市人啊……云错这么想。城市对他来说,是多么渺茫的地方,太远了。虽然说去过几次,但都是跟着大部队去旅游的,没自己去过。但是这一次,他对自己说,我不想再回来了。他真的这么说了,虽然很委婉的样子。“我可能要待很长时间。”
     所以万全的准备是必不可少的。牙刷,牙膏,毛巾,大瓶小瓶一股脑的装进旅行袋里。其实这样他已经把家里拆了一半了。“大哥,您这是要走啊?”一个和他玩的很开的小孩子问。“对我来说要走很远。你会想我吗?”郑云错问。“我不想哥哥走,哥哥最好了。”孩子回答。郑云错的心里一阵绞痛。一个大男人,连个家都养不好,连个最亲的人也关心不了,我不是个好人啊。其实,在他心里,永远,至少是这无畏的青春里,最想说的一句话应该是:“我不能再伤害任何人。”“姐。我走了。”他临走前说道。郑贞张了张嘴,没说话。他回头,看见爹站在那里。“我开车送你吧。”
      他没有反驳。
      傍晚,东风日产,黑色,和盖上了雪被的芦苇茬子。窗户没关。但没人去关。冷风呼呼的刮进来,冻的他们直哆嗦。“现在关了,是示弱吧?”云错想。“看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输。”老爹想。
    最后的结局是大家知道的。
    他们都输了。因为他们还是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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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个世界并不现实,至少,在她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又一次离她而去,哭到大半夜,然后看着淡蓝色的月光睡去之时。这是梦,她说。但是和现实世界一个样,简直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它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除了她之外,再无别人。在旁人看来,那是一个多么凄冷的世界啊!
     她走出病房,看着医院空无一人的走廊,若影若现的灯。这不像是恐怖片里的情节,倒像是一支优美的华尔兹舞台,她想象着那美妙的音乐。真的就出来了!大提琴,小提琴,管弦,围绕在她的面前。没有人可以阻挡我。啊!这自由,多么美妙的自由!或许…这就是人生中最甜的琼浆,最美的画。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一线光照耀着她,那般温暖,那般幸福。
   或许,云错,也梦见过吧?她的心里一阵愧疚。当局者清,旁观者迷。这句话,只有自己才能知道。是我限制了他。让他只能在一个阴冷的角落里呆着。黑夜总会结束的,但是,她多想再呆一会儿!她走出医院,漫步在乡间的道路上。只有星辰的夜晚,仿佛是最美的存在。
    她突然看见了什么------那是一些酒瓶。她慢慢地走过去,拿起一瓶来。打开瓶盖,一股浓香的味道飘出来。鲜红色的液体,流淌着一股清澈的暖流,灌入她的口中。她变的沉醉起来,脸颊变的红扑扑的。恍惚之间,她模糊的看到,一个服务生一样的人,也走到酒瓶旁,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剩下的酒拿走了。走向城市的方向。
   她并不贪多。整理一下头绪,接着上路。  
   脚下,是一抹地平线。
  • 高中3年级 - 小说
  • 字数:4385 投稿日期:2017-11-18 20:21:10

  • 推荐3星:[ROOT]2017-11-19 19:35: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