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高中时候我们还没有新高考,都是文理分科制度。在我还不清楚梦想是什么,且不清楚自己擅长什么的阶段,我的老父亲告诉我学理科好找工作。于是我就选了理科,我学理科很吃力,但是我一直坚信只要努力我就能逆袭。选了理科后一学期班主任找到我的家长,希望我能重新考虑文理科分科的问题,他可以找到学校帮我改成文科,我拒绝了。最终凭实力班级倒数进了大专。据说人生每8年就会有一次大变化,8年后我弃理从文了。回顾往事,才惊觉以前班里人嫌弃的没收大伙儿手机总是罗里吧嗦的班主任是个良心负责任的好人。
往事
如果说高中选理科是一切的源头,那么高考完选的专业可以说是火上浇油水里加砒霜。2015年高考完,我模模糊糊有了毕业后当语文老师的想法,但是理工科报专业受限制,加上能选的公办大专院校不多。并且,这时候我的老父亲嫌弃一般的大专院校名字不好听,于是我选择了某石油本科院校,学了本科院校中开设的大专专业——某石油特色专业。目的也非常明确:除了学历和本科生不一样,能混个本科院校的名称,享用和本科生一样的师资。在此提醒朋友们:高考后哪怕是去大专,选专业也不要瞎选。不要听从父母所谓专业可以和工作无关(其实多多少少会对以后的人生有影响)。另:女孩子学工科可以,谁说女子不如男。但是,如果是大专生,拿我了解的化工方向专业来说,还是谨慎选择,毕竟国企人家并不青睐女生,按照我们老师的话,学化工的一般工作都在室外,女孩子连个阀门都拧不开……
2018年我毕业,去了某私企实验室,工作轻松有五险无一金。在我人生的前20多年,我对于未来没有想法,吃吃喝喝身体健康也就万事大吉。我的父母是传统的中国家长,他们习惯保障我衣食无忧,我也一直把他们的意见当成保护伞。事实上,我没有自己的主见,也没有人生的追求,自然在我父母面前谈不上成长和担当。也就有了后来某一天——
我父亲在不告知我的情况下,替我安排了一份加油员的工作:离家近,五险一金,又是国企,薪水有保障,大专生亦可以通过努力走上:加油员——加油站主管——加油站站长的伟大梦想之路。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我父亲通知我回家做加油员的时候,我一边气他擅作主张,一边因为他太过欣喜觉得自己替我铺好了康庄大道而沉默。似乎是从这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审视自己和父母。
我眼里:吃吃喝喝有钱就要浪=人生圆满。父母眼里:私企=无保障随时下岗,有五险无一金=以后买不起房,没有男友离家远=担惊受怕。父母眼里的我,因为经济不够独立,能力不够担得起他们的期望而永远需要他们为我筹谋,甚至是理所应当的不过问我的想法就做好决定的安排我的人生。归根结底=我不够强。哪怕他们理所应当决定我的人生,我依然哭着妥协:不为别的,我父亲太高兴了,一份工作是做,换一份工作也是做,反正我没有梦想,让他们放心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
作为国企,加油站五险一金齐全,工资发放准时,同事间情谊深厚,饭菜美味程度远超私企。我开始上班的时候是08月,被分配在了大油站,每人每天能为200以上的车辆服务。从头湿到脚赚点辛苦钱。大抵如此,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最不能忍的事有两件:一是客人逃单,二是客人借机找加油员发泄情绪。一般的小汽车加一次油都要200元,倘若被逃单,这笔账由加油员自主负责垫上,而加油员的工资大约是一天100元。逃单在这行看来是新手必经的历练,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中秋节,上的晚班,凌晨三点遇上了一辆白色小汽车,趁着人多加完油就跑,在本该是喜庆的日子里我痛失了两天来辛辛苦苦流汗换的工资,以乐景衬哀情果真备显凄凉。至于借机发泄情绪刁难服务人员的都是辣鸡不解释!只想和朋友们说:我们要尊重的从来不是服务人员,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自己情感和自尊的人,一个人,只要正直善良,就不该被贬低轻视。
加油员的工作多而杂,我们负责加油,也负责销售商品。各种业务推广仿若街上天花乱坠的小广告,推不掉避不开,客人是不想听,加油员们是不敢不讲。至于每月说好的六天休假,总有那么几天被安排去了义务开会和打杂。同事们一边麻木一边抱怨,一份稳定的工作似乎可以抵消所有的不快与不适,我在离诗歌最远的日子里与晏殊的《蝶恋花》有了共鸣:“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孤独苍茫,人生仿佛看到了尽头,又仿佛还有好远好远的路。
破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陷入了自我怀疑和否定当中。销售能力差,业务积极性不高,也不愿回家面对父母,曾经吃吃喝喝建立起来的虚幻自信在真正的人生关卡上不堪一击。适逢2020年疫情,我的家乡湖北被封锁,父母回家乡过春节被困在了湖北,而我因为工作要求全年无休留在了广东的加油站,只能通过电话沟通交流彼此现状,说来好笑,一份表面拉近我与家人距离的工作却恰恰把我们推远,在最害怕的时刻,我不止一次后悔着此刻不能近距离的照看他们。疫情稳定后,我与家人商议着想辞职,自然而然地遭到了反对。于是我们持续了三个月的争吵。所有我当年觉得需要牺牲自己的立场来满足他们期望的,最后都以各种方式还给了他们,并且伤害了自己。一次次的争吵中,我开始思忖着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道:“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经被耗尽。”我曾经那样依赖着父母,习惯走上他们铺就的道路。诚然,这不是乖巧,而是放纵与顽劣,不曾听从内心,也就无从谈起梦想。
当我回归内心,惊觉那个想成为神话故事里仙女的小孩儿迷路好久好久。我们曾约好一起成长,她跌跌撞撞想要赴约,却因为我的遗忘而沉睡在梦想的花园。时过经年,我想再次寻到梦想花园,抱一抱那个天真的姑娘。
改变
我没有梦想,但我知道怎样满足自己。我想真正了解世界,我想聆听美好的音乐,认识有趣的朋友,欣赏令人颤动的作品……我想真正的认识自己,不再束缚于外界赋予我的角色中,人生不该是角色扮演,该是一段持续的未曾停歇的寻梦旅途。我决定专插本。而且,这一次的跨度,是从工科跨去文科。我辞职了,带着工作不多的存款,开始备考。辛弃疾在《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中提到: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当我写下这篇文章时,我已经有了重回校园的资格,回顾高考到插本的过程,竟发现无话可说,本该如此,也就如此。天气很好,我也会更好。
尾声
我再次拥有了好好生活的自信,也真正认知了努力的意义,很多时候,我们不厉害,却也没有我们设想的那么糟糕。祝我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