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夏日柑香酒
　　　　　　　　*郑重说明：饮酒为本文情节设定，未成年请勿模仿。

　
　　[序幕]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点任性，她还有一点嚣张……”小时候，每当我和辛烈趴在邻居王伯伯家窗户上看《还珠格格》时，他都要跟着电视哼哼两声。唱的时候，辛烈鼻孔必定比平时放大两倍，对着我，眼睛里装满了“你就是这种姑娘”的挑衅。

　　果真欠揍！他知道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不会“修理”他，因为我急着看我的紫薇格格。虽然“小燕子”也很可爱，但辛烈说我跟她一样像个男的，我就不乐意了。
　　我要成为像紫薇格格那样温柔贤淑、隐忍退让、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家闺秀！
　　什么，辛烈这家伙不信？来人啊，把这个“质疑者”拖下去！

　　……
　　
　　[一]
　　我，虽然没有司马相如这种才子相陪，但凭借美貌与才气，做庭边小胡同卖酒的卓文君还是绰绰有余的。好啦，我叫宋青萝，老爹确实是酿酒的，辛烈呢，是我爹收的小徒弟，从小被我家收留，名字也是我爹取的。我爹说：“好酒，就要又辛又烈。”故名辛烈。是不是挺应景的呢？
　　虽然我家是酿酒的，但我只能当个卖酒的“酒肆西施”，组不了觥筹交错的“痛饮局”。我一喝酒脸就红，沾一点就不得了，那变化，活像唱完戏后台上垂下的红色帷幕，“刷”一下，全红了。作为家业继承者的我在喝酒这块“先天残疾”，给我爹愁得呀，问了庭边街上好几位郎中。但依我看来，实在没啥好问的，废了那么多功夫，得到答案无非“酒精过敏”四个字，何必自讨没趣。还不如去问问菩萨，为啥不赐予我喝酒的能力。其实，不能喝酒只是借口，我本身对酿酒就没什么兴趣。你看人家小说里写的酿酒世家，哇，都是在传承和弘扬物质文化遗产。我们家嘛，距离那个意思差远了。身处穷乡僻壤的地儿，没有世外高人的酿酒技艺，兜售范围，也就集中在我们这一带而已。不过，我们庭边这一带都好酒，夏夜时分，家家都有不知羞的光着膀子的大伯大叔在那儿喝酒划拳，酒和瓜子、鸡爪、豆干一样，是日常必备品，所以我家生意还不错。在我同学的想象中，酿酒是件古色古香的事儿，小麦、高粱等各类粮食一应俱全，灶下烧着柴火，灶上放着个木桶。像我这样的可爱小姑娘在一旁“煽风点火”、乖巧可爱，画风优美……基于这样的主观想象，每当先生上课讲到李白的诗，就频频叫我起来回答问题，仿佛李白的最爱不是酒，而是我。事实上，等他们来我家玩个一两回就会知道，我们的酿酒设备可没有这么“小桥流水人家”，相反，我们家的风格又“硬”又“钢”——酿酒房里的存酒罐都是不锈钢的。我也曾问过爹，为啥酒桶不是木制的，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说：“木制设备寿命短，还容易滋生细菌，到时候你给我换啊！”我只能耸耸肩闭嘴。而且，许多人浮想联翩，还会觉得我家会洋溢着一股醇厚的酒香，但我只觉得这味道闷闷的，我爹因此骂我“嗅觉已瞎”。
　　
　　嗨，我是什么苦命的家业继承人！
　　
　　辛烈与我不同，大概是他的名字给他开了挂，他对酿酒的门道还挺在行的。我爹也很喜欢他，起初对我的期望，后来全部押宝押到他心爱的徒弟身上了。更令人发指的是，同样是上学，辛烈的学业成绩过于显眼，他丝毫没有做小弟的自觉，每次考第一都要在家里“招摇过市”、“尽情摇摆”，一对比，我的成绩虽然也中规中矩，但终究还是一种不太聪明的样子。我真想一刀把他翘起的尾巴砍下来当柴烧。后来，作为老大的我不耻下问，总是揪住他问问题，成绩竟然上升了不少，有那么几次，还小赢了他一把。这个时候，我的尾巴也翘起来了，不过跟他不一样，我这是九尾狐的尾巴，美得很！
　　
　　[二]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成为“紫薇格格”的梦想，虽然实现的过程“道阻且艰”。但是，高一那一年，我遇到了我的“尔康”。他是下半学期转来的学生，成绩一般。有一次，我因为辛烈放我鸽子而生气，在村口那家食馆使劲儿嗦粉消气的时候，他上前叫了我的名字：“青萝？”真好听，他的声音像是有韵律似的，又很明朗，飘到半空中，一点一点地消散。“你是谁呀？”我瞬间不虎了，嘴里的面都忘了吞下去，只是呆呆地吐出这句话。但他只是笑着说：“我认识你，但你不认识我。”便走了。
　　至此之后，他唤我“青萝”的声音像我家产的最贵的酒，一回想起来，我便心醉神迷。我花了三天时间才找到他，高一三班转学生——高弧。他家也是近来才搬到庭边的，不过不在我们这条胡同里。后来好像缘分天注定似的，我总是和他偶遇。慢慢地，我开始放辛烈的鸽子，和高弧一起吃饭聊天，反正辛烈也乐意被放鸽子。和高弧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不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小燕子，而是惹人怜爱的“明珠格格”，才子佳人的粉红泡泡虽一戳就破，但我却相信自己心跳的声音。
　　
　　[三]
　　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我和我老爹吵了一架。在他看来，我的理科成绩虽然糟糕，但也不是无药可救，选文太欠考虑。但这次，我坚定自己的选择，高弧也说我做得对。商量无果，我还盲打莽撞地顶嘴，一时急躁的他，像是积怨很久的人一样，把心中的不满统统发泄了出来：
　　“宋青萝！从小让你学家里的手艺，你不学！天天玩泥巴瞎鼓捣！现在让你学理，你不愿！天天在学校里看杂书异想天开！养你做什么用！”
　　我爹从未对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以前对我不会喝酒一事，都是打哈哈调侃几句，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书，也未曾多说过什么。如今他说这话，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又极度郁闷。
　　“要是能喝酒就好了，一醉解千愁。”是夜，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又好笑又委屈地说。
　　“喝呗！”辛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递来一瓶可乐，“来，大哥赏你一碗！”
　　“喂，谋权篡位没有好下场的。”我没好气地接过可乐，心有不甘地接过来摇了摇。“有什么用，”我忿忿道，“我喝不了酒。”
　　辛烈听完，没说话，只是把手伸向黑漆漆的夜空，像变戏法似的抓了抓，然后又如撒盐似的在可乐周围挥了挥手。
　　“你又抽什么风？”我眯眼看他。
　　“小青萝，这是我给你酿的酒。”辛烈敲了敲我手中的可乐，继而补充道：“有气泡酒的风味，辅以廿九日的月光，吾赋名‘月光酿’，您赏脸尝尝？”
　　“喂。”不知道说什么的我，只是撅着嘴嘟囔了一句。他无厘头式的胡编乱造，让我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心中的难过减了几分，依旧板着个脸说道：“好吧，本小姐给你试酒，是你三生修来的好福气。”
　　说完傲娇话，我没好气地拉开易拉罐。就在那一瞬间，可乐喷涌而出，我和辛烈的白衣裳全都染上了大大小小的咖色花斑。
　　“搞乜啊！”被喷了一脸的辛烈就差破口大骂了，“我说宋青萝，你刚是不是手贱摇了可乐了？”我略略做了鬼脸，他一看，更气了，揪着我的辫子，把手上的可乐渍抹在我脸上。院子里充满了我们俩的鬼叫声。

　　没想到，小弟辛烈的力气不知不觉间竟比我大了，我欺负不了他。不，是我看在这坛“月光酿”味道还不错的份上，从此放过他了。
　　
　　[四]
　　无论外界的发展多么快速迅猛，庭边小胡同的时光永远像小溪一样潺潺流淌。最终，辛烈和高弧都选了理科，老爹也没能拦住“心有千千结，满腔大侠梦”的我，成为文科大军中的一员。所幸，我的成绩一直不赖，老爹的唠叨才减少了些。高三的时候，我们班转来一个资优生，叫高婕，还当了我的同桌。班主任的司马昭之心，无非想刺激先前稳居班级第一的我，让我有点危机意识。只是这高婕不像我这么毛里毛燥，秀气得很，一身正黄旗格格的端庄文静，实在讨厌不起来。我们俩之间的竞争倒真的很强烈，后来因为受够了老班每次考完语重心长的“教导”，我们俩竟成为了好朋友。碰巧辛烈和高弧跟我不在一层楼，放学等来等去的不方便，我与高婕自然而然建立了一起吃喝拉撒的关系。

　　日常嗦粉的周末，我和高婕和往常一样，抛开苦大仇深的政史地，聊电视里的帅气小哥，预测小说下一章的走向。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地问我：“你总是跑去别的楼层问问题，是找哪位大神啊？”我满不在乎地说：“辛烈，我小弟。”“他不是大神级别的人物吗？”高婕对我的答案表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惊讶。我立刻正襟危坐地纠正他：“我也不赖的，好吧？”此话一出，高婕被我严肃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我俩开始互相打趣起来。碰巧高弧和他的一帮兄弟端着面经过，我才收住，停下来跟他打了招呼。没想到高婕也跟他点了点头，只是高弧跟他似乎不是很熟的样子。
　　“你也认识他吗？”我俩同时开口。
　　我抢先接过话头，但一时竟不知怎么形容我和高弧的关系，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认识啊。”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此时的高婕兴致来了，一脸八卦地说：“客官您有所不知。高一上学期，他跟我一个学校的，他女朋友是我前任同桌。两人天天秀恩爱，哪怕异地了，都要变着法地给女友送礼物，还亲自酿了梅子酒，写了个‘酸酸甜甜就是你’的肉麻话贴在上面呢！我现在才发现你也认识他，该不会找你学的酿酒吧！总之别提了，我高三走之前都还吃的一口好狗粮，所以论起同桌情谊来，还是你这个现任好。”说最后一句话时，她抬头冲我眨了眨眼，低头继续嗦粉。
　　我也一脸嗑瓜子群众式地“哇喔”，就自己“身在酒家不懂酿酒”自嘲了几句。之后，手中的筷子有些夹不起粉来，一顿饭吃得无比乏味。
　　
　　[五]
　　高一我就认识了高弧，三年来，在礼物上贴着含蓄情话的行为他做过许多次，不仅对那个女孩，对我也是。
　　梅子酒，是辛烈酿的。我撒了谎，送给高弧时说是我亲手酿的，不过没画蛇添足写什么情话。不得不说，谎言很拙劣，但营造这样的粉红色泡泡让高弧感动，让我感到满足。
　　想起“若我偏要勉强呢？”的赵敏，想起“一见杨过误终身”的郭襄，我悲从中来。辛烈的月光酿，也解不了愁。

　　“你最近有点蔫啊！”我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般“绑”在辛烈的车后座上，踩着自行车的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你在学校里又不常见到我，怎么就觉得我蔫了，我挺生龙活虎的。”说这话时，我都有些有气无力。
　　“我也不知道，可能从小到大打闹惯了吧！在一堆黑压压的人头里，总是第一眼看到你。”他这句话轻飘飘的，可能随风飘走了吧，反正我没有听进去，也没有搭理他，沉浸在自己的郁结中。
　　
　　几次考试，我的成绩有所下滑，但高考将至，各学科难度有所加大，平均分也都呈下降趋势，班主任也没有太注意。我开始在家里偷喝酒，严重的时候，身上的红色斑点太多了，刚好可以向学校告假。老爹问起来，我只说自己误打误撞喝错了。
　　
　　[六]
　　蝉声清脆的夏天终于过去了，人人都期待的高考成绩和我家的新品——黑茶藨子酒一起出了。我的成绩一落千丈，虽险过一本线，但可能要跌至二本填报，才有学校读。看到成绩的我如梦初醒，为自己的“苦情八点档”暗暗叫悔，但为时已晚。老爹怒气冲冲，外加大失所望，囔囔着“学文也没有更好的结果”，让我更加颓废。
　　辛烈的成绩不错，但也未能金榜题名。出乎意料的是，先前与老爹约定好要学酿酒工程的他，如今反悔要学计算机。按理说，老爹只要道德绑架一下，细数自己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就能够让辛烈带着愧疚感回心转意。但出乎意料的是，老爹没有。那几个晚上，辛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总是跑出去很晚才回来，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闷酒，背影又孤单又沉重，我想去安慰他，但自己的成绩似乎只会让他更糟心：
　　“一边玩去，别耽误我试新酒。”还未走近他就不耐烦地开腔。果然，父女俩的撒谎水平半斤八两。
　　
　　[七]
　　“老爹，快来尝尝您家千金新酿的酒！”如今的我，也是能够“细嗅酒香”的大姑娘了。酿酒大业最终还是要有人肩负起来，既然小弟不行，只好大哥来扛，虎气的我，最终在十个学校的第一志愿上，都填上了“酿酒工程”，其余栏放空，不许调剂。和老爹对着干这么多年，似乎一直在破罐子破摔，可真正的大侠，为了武林正道，总会有所取舍，我也想为他人做一次决定。
　　“鬼丫头，看来在大学学了两年还算有长进。就是不够烈，适合你们姑娘喝。”看到老爹抿了一口，露出还算欣慰的神色。我的九尾狐大尾巴，又忍不住翘了起来：“都说了，我是庭边小胡同的卓文君嘛！”
　　“叫啥名字？这酒？”老爹又抿了一口。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少年的身影，他笨手笨脚地伸出手去，采撷月光，浸润在可乐的气泡里。温柔地对我说道：“有气泡酒的风味，辅以廿九日的月光，吾赋名‘月光酿’，您赏脸尝尝？”
　　“起名字我不在行，要不父皇您给赐个名？”我缓过神，继续嬉皮笑脸地和老爹说话。
　　老爹看了我一眼，又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继而开口，“叫‘酿月光’吧！”
　　
　　月光酿，酿月光，一切都错位了。不会喝酒的她，如今也能耐着脸红小酌几口。以往酿酒的他，以后会在城市大楼间穿梭，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尾声]　　
　　辛烈最终被离家很远的计算机专业录取，我也是之后才听说，早在高考前夕，他便和高婕走到了一起，写就了才子佳人的佳话。而高考成绩差强人意，也是因为考试前夕忙着恋爱，没能发挥至最佳水平。学业繁重，他一年一般只在寒假回来一次，待的时候也不长，会和老爹喝酒，也会和我寒暄几句，只是生疏了不少。与老爹生分，大抵因为志愿一事；与我保持距离，或许需要避嫌？听说去年已和高婕见过父母，高婕爸妈对这个未来的儿子都甚觉满意。至于高弧，他在我的记忆相册里成了名副其实的“高糊”，去了哪儿、过得如何，已经不再重要。
　　
　　有庭边小胡同的街坊们捧场，“酿月光”卖得不错，老爹对我另眼相看，顺便给辛烈留了几瓶，打算给遥在外省的他寄去。晚风习习，天上星星点点，老爹在风中喝着刚酿的酒，像醉了使得，用哑哑的声音跟我说：
　　“我们一生都要错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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