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河岸对河流说:“我无法留足你的波涛。让我把你的足印留在我的心上吧。”——泰戈尔《飞鸟集》。二〇二。
夜阳。假如当初死的人是我,那么,会有什么改变呢。
假若我死去了,你们是否也会这样纪念我呢?
我埋怨你离开我们,更埋怨自己的幼稚。
公墓,是那般肃静。
只是不时的一些抽泣声,搅乱路人的心思。
夜阳的墓在很前面,不知道是因为姓程的原因排在前面。或是早逝的原因。
漆白的石碑,被灰尘所覆盖得严严实实。
蚀晓把花递给我去放,自己使劲擦着碑文,尽管表情是那般严肃,泪水还是不适时地滴落下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哭了,我只是一个劲地抱怨,天空为什么不下场雨,掩盖我们的泪水。天空不知道,因为它的绝情,我们的泪滴被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遗。
多么耻辱,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我谩骂自己,尽管掌管泪水的龙头还是没有扭紧,我想,这个时候,我的泪水,比喻成自来水,再合适不过。
我用袖子随意地蹭了蹭脸,抬头,看见了碑文:“燃烧着的原木,爆发出火焰,大声叫到:‘这是我的花朵,我的死亡。’ ”
泰戈尔,有的时候,我真埋怨你,为什么要把我想要说的话写了出来。
蚀晓或许是发现我看着碑文一动不动,于是轻轻地摇了摇我,“晴天,这是流年挑选的碑文。”
流年挑的?而且还是挑的《飞鸟集》?她是不是想埋怨我,是我害死了夜阳?我的心不安地跳动。有些忐忑。
哼。是啊,是我害死了夜阳。是我令他的墓碑上的时间只有十二年,是我令他停止了生命的活动。不是么。可是,死神你为什么找上了他?他只有十二岁,为什么他就该死去。为什么不找我。
我发疯似的向自己喊道。
路人好奇地盯着我们这边,一副想看热闹的做作模样。
冷静点。蚀晓拍了拍我的肩膀。用我们的通用方式。
你叫我怎么冷静?是我害死了他!我全然不顾一切,朝她吼了一句。
蚀晓低下头,看着潮湿的土地,“我想,这就是夜阳救你的原因。或许……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愣了一下。是的。夜阳或许正是这么想的。他和我一样,珍惜着对方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甚至,珍爱,超过自己的生命。
我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下来。
我满是歉意地看着蚀晓:“你一定被我吓坏了吧?”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睫毛,却被泪水打得透湿:“没有。你从小都是这样的。直接,单纯。”
我回给她一个笑容,接着转回头,面向夜阳的墓:“对不起,夜阳。吵到你了。”
蚀晓看着我,雨后天晴地笑容。
那想看热闹的路人没劲地“切”了一声,接着离开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里不是公墓,我想我会把那人打一顿的。虽然说,公墓里打架似乎更方便。
蚀晓将花放在石碑下。深深地看了一眼石碑上的肖像。仿佛她的哥哥还在,还爽朗地笑着,潇洒地站在她的身边。她的眼睛这时显得那么美丽。怀念,想念,爱与感激弥漫在她的眼里。那么亮。
“夜阳,晴天来看你了。”蚀晓对着她哥哥笑着,又看了看我,示意让我过去。
我安静地走过去,凝视着相片中夜阳的眼睛:“夜阳,我来了。你还好吧?我真的很抱歉……我……不值得你救啊……”“不。你值得。”蚀晓打断了我的话,“讲点最近的事情给夜阳听听,别再讲些难听的了。”蚀晓皱了皱眉。
“噢。好吧。流年最近离开了我们。夜阳。我们该怎么办?”我没有理会蚀晓的眼色,只顾向夜阳说话。
风,似乎是夜阳的使者。很是时候地吹动了一下。扬起了一张纸。
我抓起那张纸,不经意变成了吃惊。是流年的笔迹,已经烧掉了一部分。剩下的字,被火焰熏得有些模糊,但至少还能辨别。
“夜阳,我走了,和你道别了。我去给晴天哥找治失忆的药方了……对……我找到就回来……不找到……。我就……我要去……先去那里找。”流年的字迹是那么熟悉。握着这张纸,就仿佛看到,流年仍在我们身边。
蚀晓抢过纸条,迅速地看了一遍。叹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遇到危险。”
我有些愧疚。因为我不能做到像蚀晓那样对于抛弃自己的人那么轻易地原谅,甚至,还担心她的安危。
“重要的信息都看不到了。”蚀晓皱着眉头。
“是啊……不过至少知道,祸根是我了。”我气愤地低语道。
蚀晓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错了。我们四个是共同体。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值得我们其他人去为他做事。”她的眼睛柔和下来。
“甚至丧命。”我接口,看着夜阳的坟墓,“谢谢你,夜阳。”
一句话,淡化了一切。
“从往昔的日子里漂浮到我生活里来的云层,再也不降下雨点或引起风暴了,却个哦我那夕阳返照的天空添上了色彩。”我凝视着夜阳,许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蚀晓跟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
现在,或许真是如此,黄昏的天空,成为一扇窗子,一盏点亮的灯,亦是灯下的一次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