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2]

维多利加喵 宁波工程学院
被抛弃的那部分曾经的朋友,就像是吃完的马口铁水果罐头一样,内部被掏空,用手去摸还有可能被划出血。
  我被某种声音叫醒了,分不清是雨声还是闹铃声,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向我袭来,把我从睡梦中撕扯开来,我拼劲全力伸长胳膊,像是在攀岩一般,够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粗乱地摸索之后,终于关闭了无休止的闹铃。
  头部隐隐作痛,明明前一刻还在梦境中,瞬间被拉回现实的感觉太过突兀,让我回不过神来。就算我用力地去回想梦里的场景,想要完全记起来也非常的困难。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总是很快就会忘记刚刚做过的梦,我把这一现象理解为“记忆力的衰退”,也许在医学上会有更加专有的解释,无论多么深刻、难以释怀的梦,在结束的一刹都会化作我抓不住的一缕轻烟。
  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天,雨点声淅淅沥沥还算温柔,但我却睡不着了,感到胸口有一些闷,像被一条鳄鱼压着一样,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半,懊恼昨晚为什么不关掉闹钟。我站起身来走向卫生间,冰凉的毛巾接触到我的皮肤,困意少了许多,直到洗漱完毕后,便不再想回到床上了。
  冰箱里还有昨晚买的打折三明治,涂抹了大量的鸡蛋沙拉酱,是我最爱吃的。我把三明治丢进了微波炉里加热,又从冰箱的保鲜层里取出一袋红茶,抓了一小撮放进杯子里,热水瓶里还有一些,正好泡一杯。点点?好熟悉的名字,我万分肯定她出现在了刚才的梦里,但是为什么呢?掰了掰手指,我大概有十八年没有见到她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小学四年级,因为某些事情,她搬到了我们永远见不到她的地方。起初我还没有理解所谓的“分别”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点点就像是过冬的大雁,等到春天又会飞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变成了一颗遗失的卫星,自由漂浮在我的记忆宇宙中。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去点点家玩,她的父母亲人很好,会热情地招待大家,在点点的房间里,小朋友们经常一起玩纸牌、打弹珠和搭积木,聚众吃父母管制的零食,寒暑假时会扎堆补写学校布置的作业,和其他孩子一样,与点点之间,我们扮演着“朋友”的角色。直到点点的离开,“安全小屋”也受到了毁坏性的打击,大家都像喷泉旁的瓦灰鸽一般,一哄而散后飞得无影无踪。
  三明治被我吃完了,红茶还可以再泡,我向窗外远眺过去,玻璃窗上挂满了水珠,远处是一片水雾,什么也看不清,隐约有一处红光在闪烁,我知道那是对面早餐店的招牌。雨势没有要减弱的意思,反而越变越大,这种天气完全没有出门的兴致,我又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准备一边喝红茶一边听收音机。
  “受xx台风影响,今日晨间暴雨橙色预警,请各位待在家中,避免不必要的外出……”
  收音机被我调到最常听的频道,女主持人富有感情地播报着新闻,有一股平稳的安心感。
  “大家是否都觉得,近日没有什么好听的新歌?”
  “下面请收听经典老歌《xxxxx》。”
  两个主持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接着话,不一会就到了欣赏歌曲的环节,即使这首歌我在音乐播放器上听了无数遍,但在这种氛围下还是第一次。伴随着前奏温柔的钢琴声,一种不和谐的单调节奏响起,就像用锤子把玻璃砸碎一样,我知道是座机电话响了,怀着不安的心情,我拿起了听筒,把电台的音乐抛在脑后。
  “嘿,我就知道你醒了。”电话那头是我认识的声音,稍微让我放松了一些。
  “小蓝?为什么不打我的手机。”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座机电话的提示音。
  “这不都一样吗?”
  “说吧,你是想找我去踢露天足球吗?”
  “不是,我被困在公司里了,请立刻开车过来救我。”他的腔调让我想起了刚才收音机里的主持人。
  “你要是闲得无聊玩我抽屉里的纸牌,没事的话我挂了。”
  “哎别!其实我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别是什么单位里的事情,今天不是周六吗?”
  “你这句话说对了一半!有人来单位找你了!”
  “什么事情?”他的话让我又紧张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是初蓝,我的同事,估计昨晚又在公司睡过夜了,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稍微有一些同情他。与工位的其他人相比,我们的年龄最相近,因此也“被迫”成为了朋友,还记得几周前确实约定过,找个时间去哪里踢足球,但是一到周末人就变得慵懒,便没怎么提起过这个。
  “就在半小时前,有个人来单位找你了,自称是高中生,不过确实是一副学生模样。”
  “什么?”
  “年纪就比我小一些吧,女孩子,她还说自己是你的朋友咧。”电话那头传来了坏笑。
  他说的话让我完全无法理解,就像特意编造了个故事来戏弄我一样。
  “我从来没有过高中生朋友。”我又为自己辩解了一番。
  “哎,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他装腔作势地说着,听起来像一匹扭捏的斑马。显然,我的话被他无视了。
  “能不能听人讲话!”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和住址都告诉她了。”
  “她人现在在哪?”
  “没过多久就走了,真不知道这么大的雨能去哪躲,”电话那头传来了塑料袋被撕扯的声音,紧接着他又说道,“我就是和你打声招呼,没准人家直接来找你了,你可得认真对待呀。”
  “你不如多担心担心我。”类似的故事情节我也不是没见过,伪装成人畜无害的高中生入室抢劫之类的。
  “当时她执意要问到你的联系方式,我就告诉她了,问到后便急匆匆走了,也不管这雨,”饮水机的声音响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她看起来不像坏人,你放心吧。”
  “你看谁会像坏人?”
  “好了,也没多余的事情,我要享用我的巧克力面包了,再见!”
  “拜拜。”
  还没等我说出第二个“拜”字,他就把电话给挂了,我又回到了清冷的客厅,像是被一只粗糙的手生硬地拽了回来。电台里还在持续不断地说着什么,我已没有心思去听了,小蓝的几番话语让我提心吊胆,那个自称“朋友”的人到底是谁?我更希望这都是小蓝无聊时随意构建的谎言,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小蓝的年纪比我还小,在公司里是最年轻的一位,虽然为人比较随性,但也不会轻易撒谎,也许是我最近招惹了他,才得到了他的报复。我回想起来,在这周一午休之际,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如鲤鱼般跃到了他的办公桌上,面对这位“不速之客”,小蓝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原因是他害怕毛茸茸的猫科动物。我并没有打算帮助他,而是为了吓唬他,抓起猫咪就往他身边靠,被抱着的猫咪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吓得他到处逃窜,直到我放跑了猫咪才停止,他的反应让我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若是因为这件事而欺骗、吓唬我,那也情有可原吧。
  对付完小蓝的电话,我开始思考他所说的话的合理性,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位学生又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下认识我的呢。我在大脑中飞速地搜寻,也没有找到类似的讯息,就像滑溜溜的泥鳅一样,怎么都抓不住。很难说明我现在的心情,是不安、喜悦还是茫然,都无法概括,人在生长的过程中总是不停地遗忘,我忘了上一次听见“朋友”这个词是什么时候,就像生日过后放在冰箱里忘吃的蛋糕一样。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词再次被我听见,是出自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之口,这个词从小蓝口中转述给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它存在某种肃穆的感情,就像是在暴雨天淋雨吃披萨一样,若是能当面见到那个人,她也许还是会选择毫无保留地说出那个词,尽管我弄不清其中的原由。
  那么小蓝呢?我和他从未当面提起过那两个字,即使有,也是以第三人称的含义提起,即便这样我也觉得我们是朋友,一起打工、在快餐店吃鸭腿面,靠这样的经历成为朋友也许不够,还得在雨天一起淋雨、在百货超市一起挑选速冻猪肉、在登山的途中用手拉一把才行,若是有人说这样不能构成成为朋友的理由,我倒是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回想我的学生时期,结交过许多朋友,但只有与少数几人的关系保留到了现在,更别说去超市挑选速冻猪肉,倒是一起买过熟的饺子,被抛弃的那部分曾经的朋友,就像是吃完的马口铁水果罐头一样,内部被掏空,用手去摸还有可能被划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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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991 投稿日期:2025-3-21 3:35:16

推荐3星:[不可能的声]2025-3-21 5: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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