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舞(7)
比勇
20世纪开始的一场冬天,隔开了所有的人,隔离了所有的心……
此时我已经阅读到了杂志中的最后一段话:
记者露出爽快的样子,几乎是高兴般地微笑着。这就是无名的艺术家——我们当中的一个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从人世间换到的惟一报偿!我浑身奇怪地打着寒战,第三次观察这幅忧郁的画。画面上,在阴沉沉的天与水之间,潮湿的黄土色的芦苇、白杨和无花果树,长得那么生气蓬勃,宛如看到了大自然本身一般……
一幅油画大刺刺地挂在我们对面的墙壁上。几十块大小不一扭曲各异的色块混乱无序地挤在不大不小的画框里,又好像要呼之欲出。
我盯着它一言不发。可它——这幅画却要带着所有的不满撞到我身上。
我想到了一只洁白的滑稽小猫,以更加滑稽的姿势卧倒在树荫里,拼命拼命地躲闪着阳光。可穿过树荫间缝隙的阳光,莫名其妙地将它身子的一部分染得五彩斑斓。结果呢,它的全身像得某种疾病般,有的部分洁白不已,有的部分却五颜六色的闪烁着光芒。
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啊。
“不可思议,难道你看着这幅画都入了迷?”
她的话语让我缓过神来,
整幅画似乎挂在这个房间为数不多的阳光盲区里,一层阴影,始终蒙在画的上面。
“这幅画是谁画的?”
“除了我还有谁,”
“画得挺不错的,师从雷诺阿?”
“看来你我真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唉,我就跟你说清楚吧,”她仍然没有转过头来,语调带着无奈。
“你说的这位是印象派的代表大师,而我画的是抽象派,怎么?你竟然认为这画画得很好?”
“给人想要挣脱的感觉,”
“还有?”她抬头看着那幅画,
“孤独,迷茫无序?”我仔细地在脑中寻找着合适的语句,到最后发现徒劳无功。
过了许久,我的思维依旧停留在那只猫那。
她说:“吶,这幅画给你怎么样?当然前提是你想要的话。”
“就让这幅画挂在这儿吧,它需要在一个合适的地方被人欣赏。”说实话,在家中我可没兴致一直盯着一幅抽象画来推敲它里面作者蕴藏的思想。
“没人会注意这幅画的,”她饶有趣味地带着微笑。
“是吗?”我盯着那幅抽象画不知所语。
我素来不喜欢深圳的夏。虽说深圳作为海滨城市紧靠着香港,可香港那儿的凉意并没传到这来。更甚,深圳每到夏天都散发着粘稠的闷热感,透不过气来,连呼进去的气都带着滚烫灼热的质感。
别无二样的校服在这儿的大街上穿梭着,像流淌着的蓝色血液。这份蓝色让人分不清他们内心最终的目的地会是哪里,或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学校,或是繁华闹市口旁的一个并不起眼的网吧,或是正在危房中等待他们归来的父母……
“这一切与我息息相关,”心中默默地告诫着自己,停下了毫无意义地空想。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用力地踩着自行车的踏板,驶向属于我人生这一阶段微小的目的地。
“来得真早啊,勇自”
所谓学校就是未来社会的小小缩影,大多数人的思想和价值观都在此形成。不管人怎样忤逆着这里的规则,它对人影响永不被改变,像一块烫得通红的烙铁,深深贴在你身体的某一个角落,在刺痛中改变你的人生轨迹。
等这块该死的笨重烙铁取下,它那印记,血红的印记也在无时无刻撕扯着你的皮肤,动摇着自身未来的决定。
但我并不像其他学生一样厌恶这个地方,相反,我倒觉得这儿很多默默工作的人值得尊敬。
“平常很少见你这么早就来的,”
嘈杂的早读嘈杂的上课嘈杂的下课。
这个文科班从没有一日安静存在,每天都是那群固定的家伙说着令人笑不起来的笑话然后捧腹大笑,现在连上课她们都会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乐得不可开支。
男生呢?很抱歉,整个文科班中只有三个男生,我,真助和立业,再加上此刻真助正在国外,所以班里只剩下两个男生。
“真是幼稚呢,那群女生。”立业一面低头抄着作业一面朝我搭话。
立业有着一副阳光的身材和面孔,又是足球俱乐部的前锋。和真助略带忧郁的脸型不同,他的脸棱角分明。
“是啊,每天都吵闹不堪。”她们自以为她们自己是成熟的吧,就跟我们自认为自己很成熟一样。
“不过你手中的练习可是出自你口中那群女生中的一员哦。”
“有什么所谓的,是她们自己自愿借我的,你是知道的,我理科不行。”
正当我想接立业的话时,出现于门口的班主向这传来了不重不轻的声音。
“立业,你们去帮音乐社搬些东西,记得要小心点,这是我们班比赛时要用的。”
直到我们走出门外,跟在身后的音乐委员仍旧在耳边絮叨不止,像只被撕破喉管的鹦鹉。
“当心,可能有点重。”音乐代表的后方传来音乐社的女老师那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可她唱英伦摇滚时口音倒是挺准的,不可否认。
穿过阳光洋洋洒洒的细长走廊,就看到了音乐教室。
我和立业把那个散发着皮革味的黑色箱子放在了音乐教室门口,音乐教室内依稀传递来吉他和贝斯的声响。除了上音乐课外,这间教室几乎每天都被音乐社的人占据。
“这样听起来,你今天整天都是在搬箱子咯。”
“只用了十来分钟,其他太过平常,没什么可讲的。”
“这样越听我越不想去读高中了——如果沦为像你这样无所事事的话。”
“那你还想怎样?和那群女生们一起去逛街还是当一个学校的优等生。”吮了一口冰镇开水,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大概是真助后来建议的吧,现在每当我到真助家书房,都有一杯水放在我的桌上,虽然只有一杯且不能续杯。
“优等生?我本来就是优等生,而且请某个无所事事的人别把我与那肤浅的人摆在一起。”
阳光紧贴皮肤,慢慢升温的空气在房间表面蔓延开来。
所以,这个家伙依旧没有决定好自己的生活轨迹。
“现在的高中总是那么早放学吗?”
“高一早放学是理所应当,如果高二没有参加什么社团又不是所谓学生会成员的话早放学是必然的。”
“你什么时候准备去上学?”
这问题没有使她再像几日前那般犹豫不决,相反,坚定地说出了一个具体日期:“真助他一回来我就去学校,不管这个学校或是所谓的高中生涯多么的无趣。”
她朝我转过头过来,使我发觉她的脸似乎红润了些。不变的是脸上过分自信的微笑。我差点认为是我提了一个多么完美的问题。
“过得还行,笑嘛,没有多大变化。”
不经意间,暴雨取代阳光,把从真助家出来的我淋得湿透。万幸附近刚新建了公交车候车亭,虽然自行车早已被雨水弄得脏湿。
“她说啊,等你一回来她就去上高中。”
“喂,真助,你真的决定让她去读高中了吗?”我等待话筒那头的回话,
“她想去就去吧,你说得我好像有什么方法去阻止她一样。”真助的几声干笑结束了今天的通话。
雨是越下越大了,看来今天得晚些回去了。
………
高中1年级 - 小说字数:2469 投稿日期:2016-8-4 18:11:00
推荐3星:[上官紫潇]2016-8-4 19:0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