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颈一阵疼,我抬手揉了揉,发觉衣鬓散乱,头上的钗子被人拔了个精光,连身上穿的缎子外衫都叫人给脱了去,简直土匪强盗,不给我活路!身侧一个女人抖着肩膀,头上还插着我最心爱的那根簪子,她一笑,露出一口大黑牙:“嘿嘿嘿嘿。”
我冷眼看着她:“你要干吗!我会喊的!我不骗你,我真的会喊得!”
女人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新来的,就是不懂规矩。”
有道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原来冷宫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我刚要虚心求教何谓规矩,“噼啪”一声,一根鞭子打上那女人的背,管教嬷嬷不满地嚷嚷:“吵什么吵?”
那女人立马蜷成一团,扭着身子,“嗷呜嗷呜”叫得凄惨,叫了两声,还学猫一般,灵巧地蹭着管教嬷嬷的裤腿,一脸谄媚。
管教嬷嬷很得意,伸手揉揉她的头,前脚刚走,后脚那女人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抹抹脸跟没事人一样,我说:“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她一脸过来人的模样说:“你不懂,冷宫里的女人,要是精神不失点常,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还有这一说?
她跟我指了指角落里的女人:“你看那个,一戳就蹦跶,腮帮子能鼓得跟脸盆子一样大,还有那个,抱块石头愣说是王母娘娘赏赐的大蟠桃,别人要是不信,她能张嘴就啃,为此磕掉了好几颗大牙,不再看那个……”
半个时辰后,我觉得我的心跌进了深深的湖水,这帮女人真能豁得出去啊!
管教嬷嬷趁我不备,一鞭子抽到我背上:“过来吃饭。”说着把手里的木桶往地上一扔,桶里的吃食撒了一地,十来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齐刷刷冲上前,我踌躇了一步,决定还是蹲在一旁静观其变,又被管教嬷嬷抽了一鞭子,“怎么,还嫌我这里的饭不好吃呢,不吃就饿着!”
我抬手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是一朵蘑菇。”
管教嬷嬷一愣,很满意地看我一眼:“不错,有慧根。”还叫人给萧贵妃捎了个话,“就说苒贵人精神失常了,这趟差要是办得好,贵妃肯定有赏。”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馍馍,悄悄塞到我手里:“皇上不几天就回宫,到时候贵人得势,可别忘了老奴。”
我攥着手心里那个白面馍馍想,没错,只要活着,我就还有机会!
皇上回宫第一日,赶着去见萧贵妃,第二日,又被萧贵妃怂恿,召见了秋答应,我等啊盼啊,第三日,他终于想起了我!
长门宫的大门“吱呀”一声大开,几个宫女捧着绫罗裙衫、朱钗步摇走进来,管教嬷嬷看我一眼:“还不快去梳洗打扮,皇上可在外头等着呢。”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长舒了一口气:“你放心,我段青苒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豪言壮志说得轻巧,谁知喜滋滋出门,冷不防瞧见了皇上跟前的萧贵妃,她正挑眉瞧着我:“前几日错怪妹妹了,瞧着妹妹如今无甚大碍,我这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
我听得心里一颤,果然不能轻敌。
皇上一笑:“苒贵人定是受了惊,来,御园里摆了宴,朕来接你同去。”
萧贵妃抚着额:“呦,这日头这么毒,怎能让妹妹走着去御园,来,将我的轿辇让给妹妹吧。”
我一个小小贵人,坐贵妃的轿辇还得了。
谁知皇上居然没有异议,我颤颤巍巍上去,这才看清,柔软的垫子底下藏了两排银光闪闪的针!
最毒妇人心!
萧贵妃嘴角一挑:“妹妹怎么不坐啊,难不成心里还怨着姐姐呢。”
坐还是不坐,这是一个问题,我咬咬牙,提着裙子,摆好姿势,硬生生扎了个小半个时辰的马步,我真是机智。
可我高兴得太早了,下轿辇的时候小腿一抽筋,硬生生倒在了皇上怀里,皇上伸手扶住我,顺势牵着我的手就入了席。
那可是萧贵妃的位置啊喂。
我被皇上牵着,居然坐在了他身边,位置仅次于皇后娘娘,这是多大的宠幸!
萧贵妃一张俏脸,五颜六色像打翻了染缸一样,我觉得我是何其无辜,尤其是宴上,萧贵妃以赔罪为名,敬了我三大海碗酒,喝得我胃里一阵翻涌,半醉半醒间番邦上供了一道稀罕水果,萧贵妃盈盈起身,特地端到我面前,朝皇上说:“此果名为榴莲。”
我跟皇上往前凑了凑,轻轻一嗅间,我“嗷”一嗓子,吐了皇上一脸。
这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不等我反应过来,长门宫的大门再一次向我敞开。
“不要啊——我不要去冷宫——”
“活该。”
我跟萧贵妃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