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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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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哪儿有理发的,他们会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从地里赶过来,扯着嗓门喊,把一帮屁孩子撵到跟前排队,五毛钱一人,丢下后,心满意足走了。路上,遇有熟悉的,或是关系不错的,还不忘招呼一句:剃头的,来了!你家——剪了吗?
  
  儿子每次理发,我这个当爸的多数都会跟着。从呱呱坠地剪毛头起,十六年来,一百多趟,欣喜满满时,儿子如雨后嫩笋拔节,一个劲地往上窜。如今的他,近一米八个头,人高马大的,跟前一站,高我一截。现在,要说再带他去理发,已有几分的不情愿。每次,我总会想方设法去说服他,实在不行,物质“利诱”,来点实惠的,送点“小甜头”:夏天一支冰棒,冬天搭一袋点心。妻时常挖苦我,净干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可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他还小,是个孩子,怕路上不安全,怕剪头的胡弄他……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在村里读小学。那时,一个大队也难有一个理发店,想剪头,要么等放假后跟大人到街上去,要么等溜街串巷的剃头匠找上门来。小孩子头发长得快,有时不巧几个月也看不到一个剃头匠,我们这些“长毛贼”是不知道急的,可大人们却早已一遍遍地念叨着。听说哪儿有理发的,他们会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从地里赶过来,扯着嗓门喊,把一帮屁孩子撵到跟前排队,五毛钱一人,丢下后,心满意足走了。路上,遇有熟悉的,或是关系不错的,还不忘招呼一句:剃头的,来了!你家——剪了吗?

  
  后来,父亲从街上买来一把推子,加上自家的剪刀、梳子,母亲的一件旧围裙,我们兄弟俩自那以后就有了专门的“理发师”了。初练的父亲,手艺不精,不是这地方剪多了,就是那地方深浅不齐。有时不巧,推子还会被卡住,连根带出了头发,听到我们的“哎呦”声,父亲心疼的直惋惜。剪完后,他眯着眼,左看看,右端详,边笑着边懊悔地说,下次这地方不能这么剪了。可到了下次,连母亲都会笑他说,跟狗啃得一样。熊孩子,看不到自然心不烦,要是听说剪得不错,还不忘到孩子堆里显摆一下;不好看时,找个帽子戴两天,也就长得差不多了。现在想来,父亲能慈祥地看着我们,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了。

  
  现在,条件好了,儿子不需要我给他理发;长大了,也不要我带他去了。我没有想到,平生唯一一次给人剪发,竟然是给父亲理的。那是2011年11月的一天,病入膏肓的父亲,无精打采地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可恶的病魔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我们一家三口从农场回去看他,一向爱干净、清爽的父亲喘着粗气,费劲地说:走不动了,又怕冷,好多天都没有下床,看头发长的地方给剪剪。一把剪刀,一把梳子,在手中变得又重又别扭,不知道从何下手。剪着被化疗药水浇灌后,干枯得像草一样花白的乱发,我感觉像剪到自己肉一样的疼,小心翼翼地,一剪,又一剪,泪水顺着近视镜片一滴滴地滑落……我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抽泣声,父亲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似乎一声轻微的异响,就可能会让他撒手坠入无底的深渊。我边理发,边咬嘴唇,哪怕咬破、直至流血,都不敢发出一丝的哽咽声。父亲的最后一次理发,竟是那次,机会留给了他的儿子。

  
  理发,带给我的,有快乐也有痛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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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字数:1137 投稿日期:2016-7-3 20:12:00

  • 推荐3星:[DANXUE]2016-7-4 10:0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