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6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1937的童话
　　　　李屿近来总听一首歌，放在MP4里反反复复地听，是陈奕迅的 内疚。
　　　　萤浅喜欢陈奕迅，她曾经在考试前几天乘飞机只为去听他的演唱会。萤浅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首歌。李屿当时觉得不然，可她第一次听到 内疚时，便有一种执呦地想哭的冲动哦。
　　　　李屿现在坐在靠窗的位子，初中到高中不过只是从四楼又搬回一楼的变化。只是现在她从窗户看出去不再是被弄脏的天空和摇晃着的枝丫，而是皮影戏似的一个个小人来来往往。李屿还是喜欢向外看，虽然身边不再有萤浅。有时候会有好奇的同学站在她身边问她在看什么，或是分外亲密地取下她的耳机来听，说一句这首歌真压抑啊。李屿习惯不出声礼貌的笑笑，不知怎么变成这么内敛的孩子了，习惯有时候，是一种挺没出息的东西。
　　　李屿看到过萤浅好多次，萤浅边面无表情地走边塞上耳机，双手插在口袋里，上课时不急不慢地向那边走过去，好像上课时间在外面闲逛是一件分外正常的事情。李屿心想真是任性啊，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没变，连脸上的表情都不曾改变。初中时一次上自习课，萤浅嫌屋里又吵又闷，便自顾自走了出去，甚至没有向坐在讲台上的班长请假，李屿不知哪来的勇气就起身跟着她一起出去了。她们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散步，什么升学啊、考试啊，都变成云淡风轻的事。挂在楼房上的夕阳像是烂掉的橘子，把世界映出一种颓废的美。李屿走到高中部，转身看夕阳下的萤浅单薄的人影，她在心里默默规划自己的未来，还有萤浅的。李屿知 道自己从来都不清醒。
　　　李屿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同学，虽然她们都很好很友善，可李屿始终觉得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他们都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做题好像喝水吃饭那样正常，李屿看到坐在前面的一个同学困到不行时就用力的掐自己的手背，受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李屿照样只听自己喜欢的课，不喜欢的便跑神或睡觉，对着习题册上的题只有趴在臂弯里哭的份儿。
　　 李屿清楚自己已经输了梦想，梦想里的那个人早已走远了。
　　 李屿和萤浅的相识很平常，只是住在同一小区，上学放学一起走，便这样认识了。
　　 学校远，她们通常骑自行车去。有时萤浅赖得骑车子，便轻巧地跳上李屿的车子后座，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个人歪歪扭扭地一路骑去。车子很小，萤浅只能蜷着双腿，每一次颠簸都好像一次游戏，两个人放肆地笑。
　　　那条路，李屿如今仍旧天天经过，只是再也不见萤浅。
　　　　萤浅：
　　 现在的我总是还去初中部四楼的那个窗口，我们原来常去的。从教室的窗户可以看见我的桌子，没有换，桌角上还刻着 1937 。教室的门是锁着的，不然我会进去看你的桌子是否也在那里，我记得你也曾刻了这4个数字的。
　　 我们在这里吵过多少次架？太多次，数也数不清了吧。我甚至都不记得最后一次我们吵架的理由是什么。你知道，太痛苦的事我总是不愿去想的。
　　 那扇窗边的墙上写着许多话，“加油，小猪！”“永远支持你！”“明年一定考上一高！”……当时我们从没注意过。我拿着不知道是谁扔在窗沿上的粉笔，想一想，还是写上了“1947”，属于我们的年份。
晚自修时突然想喝黑米粥，向台上坐着的班主任请假，他从黑框眼睛后面从上到下打量许久才放我出去。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他，他似乎要把我们变成一台台学习机器才罢休。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埋头死学的。
我去以前我们常去的小吃店买粥，走到那里才发现已经关门了。你一定不记得了吧，第一次我们一起出来吃饭就是在那里。你要了一碗黑米粥，放了很多糖，最后喝不完，是我把它喝掉的。糖全都沉在碗底，甜的都有些发腻了，可是很好喝。从那以后，每次喝黑米粥时，我对会想起你。
　　　你在我的生活里留下那么多痕迹，喜欢喝什么饮料，迷恋什么颜色，走路什么姿势……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你。
　　　我坐在粥店门口，没有声音，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一直掉，停也停不住。你离开我的这几十天里，我第一次哭出来。
　　　　　　　　　　　　　　　　　　　　　　　李屿
　　　关于1937。

　　　在李屿和萤浅还如胶似漆的时候，萤浅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不知身在哪里，四周是不知从何处升起的炮弹和一架架飞机，在空中绚烂而残酷的绽放开来，把原本暗黑的深夜映成白昼一般。萤浅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身边不知怎么就多了李屿，仿佛两个人的手一直就是牵在一起不曾分开过一样。于是在一片纷乱和喧闹里，她们一直抬头望着天空，哭声和嘶喊声不知为什么渐渐消失，身边一片宁静，爆炸开的火花慢慢幻化成星光，又渐渐变成夺目耀眼的烟花。梦境里那么美，荒凉的世界里只有她们，相执的手传来一丝丝暖意。后来上历史课，萤浅从课本上看见世界大战的照片，激动地拿着书在李屿面前挥动，梦里的场面就是这样子。那是1937年。

　　　以前李屿总是觉得和萤浅相识的太晚，度过了没有彼此参与的十多年，听到这话便终于释然——她和萤浅早在那么遥远的1937年，就相识、相携了。

　　　也许人年少时总是傻气的，因为拥有的太少，所以想拼命保护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连虚假的梦境都会相信，从而觉得温暖。

　　　李屿的梦想，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是开一家叫做“1937”的小店，卖萤浅亲手做的糕点也卖李屿爱看的小说，而她们朝夕相对，度过漫长又美好的时光，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多想。

　　　说到底，李屿幻想的不过是一个童话，哪有人可以不长大，哪有人可以守着一个朋友一辈子，所谓天长地久不过是一句善意的谎话。她的梦想，不过是1937的童话。
　　　李屿和萤浅最后一次吵架，是因为一个男生。

　　　李屿看过的无数本小说里，男主角都是高高瘦瘦、眼神温柔的模样，故事的结尾或悲伤或欢喜，她捧着书慢慢读，不自觉就会想到隔壁班的男生——陆灏。小说里男生爱打篮球，穿干净的白衬衣和白色球鞋，不善言辞，但是个善良且温柔的人。李屿无数次在萤浅耳边提起陆灏，他也是这样的男生。

　　　有一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喜欢一个人，就像在心里播下一颗种子，不知不觉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偷偷地喜悦或是淡淡的悲伤，在日子里漂白，变成一个人的心事。

　　　李屿帮老师送体育器材，路过篮球场，低头默默走过时，一个球挟着风向她飞来。她一时不能动弹，木木地站着，球撞到脸上，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一个男生跑过来，低头问她是不是很痛。她微微张开眼，便看到了陆灏写满担忧和歉意的脸，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鼻子下面就流出黏湿的液体，她用手抹去，看到一手淡红色。

　　　后来李屿每每想到那个下午自己流出鼻血的瞬间，都觉得无比丢人。一双指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没什么感觉，李屿便被陆灏背起来。她的头垂在他的肩上，从那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紧紧握住她的手。

　　　就这样，他们渐渐熟悉起来。都是学习优秀的人，于是一起约好放学去图书馆温书，一起参加学生会的各项活动，一起报名学校元旦晚会的主持人。萤浅对这一切都不太感兴趣，于是很多时候，她都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教室或是独自骑车回家。

　　　时间就这样从身边和指间不急不缓地逝去，初中的最后一个夏天在模拟考试、做也做不完的卷子、黑板上每天都减少的中考倒计时天数和老师在班会反复强调的“这是人生第一个重要的岔路口”里，一点点逼近了。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后，李屿、萤浅和陆灏约好一起去看海洋馆里的水母展。透明的玻璃缸里，小小地水母自由自在地游动着，在一片梦境一样的湛蓝里，她们有着几乎透明的身躯，那么纯净。

　　　人潮拥挤，李屿和萤浅走散了。她会头仓皇地寻找，手心里少了什么，空落落的。展厅里红色的黄色的各色灯光映在她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上。最后，她在出口处找到了蹲在一角的萤浅。

　　　“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李屿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可她看见萤浅微微抬起的脸上，布满重重叠叠的泪痕。

　　　“今天发卷子，我的数学考了58分。”萤浅小声的说，在喧闹欢乐的人群里，几乎听不清，“我想我考不上一高了，我们可能没有办法上同一所学校了。”

　　　李屿试着安抚她：“再努力一下好不好？我们说好要一起上高中、大学，还要在一个城市工作，你不记得了？”

　　　“没有时间了。”萤浅轻轻的摇头，“或许本来我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或许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相遇只是这个世界里微妙的一场意外。我们以为能够永久，其实只不过是这场意外的一点烟花、一点幻觉。

　　　“或许你和陆灏，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萤浅站起来，“你知道吗，你们在一起时说的话、讨论的问题，我都不明白。有时候我觉得，即使是和你认识4年的我，也不及和你仅仅认识3个月的陆灏。”

　　　“我走了。”最后萤浅对李屿这么说。陆灏就要走过来了，他出现在拥挤的人群里，破光而来。李屿没有伸手抓住萤浅，后来她做过的梦里，总是出现这个场面，她小声地说不要走，可是萤浅没有听到，她最后还是走出了她的世界。李屿醒来时，总是摸到脸上的泪痕。

　　　后来李屿听说萤浅考上了一高，可她没有勇气去找她说一句抱歉。她和陆灏最后还是因为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决裂了。

　　　从那天到现在，已经快要一年的光景，李屿和萤浅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大抵因为总觉得一辈子还那么漫长，所以对于某些事总是倔强不肯原谅。
　　　萤浅：
　　　现在的我好像有些明白，当初的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我说出那些话的。
　　　我才是那个背叛我们这段友谊的人。
　　　我常对着镜子说对不起，在梦见你的梦里说对不起，在四楼的窗前说对不起，在想起你的每一个瞬间说对不起。可我知道说对不起没用。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将你紧紧抱住，我一定会选择握紧你的手，不迟疑，不慌张，不迷惑。
　　　我本应该这样做的。
　　　你经过我的教室门前时，我忍不住跑了出去，在笑闹着走过的人群中，你已经走开了不短的距离。我站在那里，好像诺大的校园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愣了一下，竟然叫不出你的名字。你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被夕阳吞了下去，化成一个我再也认不出的人影，我才回过神来，手心里全是汗。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是这样的，我叫不出你的名字，即使你近在咫尺，也只能看着你离开。
　　　这才是最远的距离吧？
　　　　　　　　　　　　　　　　　　　　　　　　　　李屿
　　　16岁到来的时候，李屿没有任何准备，好像是被什么人硬加到身上一样。
　　　生日那天在上课，早上刚到的时候便有了不小的惊喜，教室后边的黑板上写着“祝李屿生日快乐”，还有许多同学走过来说“生日快乐”，16年来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祝福，李屿觉得很温暖，好像冬天里的一抹阳光，刚刚好的温度。
　　　只是还是觉得失落，即使实在最最快乐的时候，身边的一切好像都在提醒着她，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可以的话，宁愿这一切都不存在，只想身边有萤浅在，唱一首不太好听的生日歌。
　　　以后每个生日都和萤浅一起。——上一次过生日时，面对着一排排摇曳着的烛光，自己是这么许下愿望的。原来并未能实现。
　　　晚自修前李屿在校园里闲逛，走到初中部，整栋大楼都熄了灯，伏在夜色里，像是受了伤后独自喘息的动物。
　　　“初中不上晚自习真幸福。”同来的女伴说。
　　　“是啊，”李屿望着四楼的窗户这么说，“那时候真幸福。”
　　　晚上的风有些凉，李屿哆嗦者转回身准备回班里。前面有人，黑暗里能辨认出短短的头发和消瘦的身材，不知怎么，李屿觉得那个人是萤浅。
　　　李屿强装镇定地向前走，越来越近了，擦身而过时李屿扭头偷望了一眼，真的是她。霎时李屿心里五味杂陈，无数个念头让她回过身来叫住萤浅，不能再一味的错过了。
　　　“那个，”李屿小声开口，“你先回班里吧，我有点事。”
　　　“啊？”同来的女伴抬起头，心中疑惑，“可是老班说今天开班会要早点回班里啊。”
　　　“没关系。”李屿语气很快地说，“总之对不起，你一个人先回去吧。”
　　　李屿转回身，萤浅淡淡的轮廓已经有点儿远了，没有迟疑她就跑起来，风打在脸上像是要她回头，可她只顾一个劲儿地向前跑。她在萤浅身后停了下来，心里好像有千百个人在打鼓，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你啊。”萤浅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转回身说。
　　　“嗯。”李屿的脑袋一下子一片空白，她的手在衣服口袋里掏了好久，直到摸到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一块巧克力，递到萤浅面前，“喏，给你。”
　　　“谢谢，”萤浅手里提着大大的便利袋，她把袋子放在李屿面前，“买了好多棒棒糖，要不要吃一根？”
　　　“不了。”李屿摆着手向后退，样子很是滑稽，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明明有那么多想要说的话，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我走了。”
　　　李屿走回教室，风吹冷了脸和耳朵，泛起一片潮红。明明想要说将近一年里的心情与思念，明明想要亲口说一声对不起，面对面时却只能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她走到后面的黑板前擦掉那句不知谁写的“生日快乐”，彩色的粉笔灰扑到她的脸上，让她一阵恍惚。她忽然明白时间是那么无情，一切都不可抑制地向着远离出发点的地方飘去，无论是否想要挽回。即使我还站在原地，你也已经越走越远，未来的路也只能背道而驰。
　　　李屿不知道的是，萤浅在她挥手走开后，在上课铃想起后，在所有人都静寂下来后，她还站在哪里，轻轻地不知对谁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电脑课上老师在教搜索引擎，但几乎没有人听。李屿打开许久不用的QQ，一登录上小企鹅就闪动个不停。李屿点开它，无奈学校的网速太慢，对话框好久才弹出来，一行行字出现在李屿面前，足足有好几页未读信息，竟然都是萤浅的。从11月份开始一直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只是李屿从来没有看到过。
　　　有抱怨老师太无聊功课太难的话，有深夜发来难过思念的话，也有每天坚持说的晚安，即使没有任何回应。
　　　还有在李屿生日那天发来的话。
　　　“我买了一大袋以前你最爱吃的糖想要送给你，看见你很想冲到你的面前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可我竟然不敢。”
　　　“木子屿，我一直记得的，我们的1937。”
　坐满人的教室里，没有人看见李屿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没有任何声音，她的眼泪就一直掉，停也停不住。
　　　错过是什么？失去是什么？追悔是什么？成长是什么？
　　　而友谊又是什么？
　　　不是把一辈子挂在嘴上，不是不吵不闹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不是害怕对方超过自己比自己好，更不是互相利用潇洒放手。
　　　谢谢失去，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友谊。
　　　让我知道，无论世事变迁、沧海桑填，我都视你为珍宝。
　　　　 萤浅出门就看到李屿，她扶着自行车站在门口的树下，路灯把她的面孔照得分外明亮。以前，也总是李屿推车等她。
　　　　“要不要让我带你回家？”李屿笑着问。
　　　　“好。”萤浅愣了一下，红了眼眶。
　　　　　萤浅跳上李屿的自行车后座，还是习惯性的搂住了她的腰，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些日子。再怎么吵闹最后都会和好如初，做荒唐的梦都会信以为真，没有诺言也在心底想好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彼此原谅。好像有什么把她们紧紧连在一起。
　　　 “对不起，”李屿说，一滴泪落在裤子上，“我好想你。”
　　　身后的人把脸轻轻贴在李屿的背上，眼泪打湿了衣服。
　　　 “我也是。”
　　　　终于没有走丢。
　　　　属于她们的，1937的童话。
　　　　

ps：对不起，再打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又哭了，实在是很感人啊，希望大家也能够感动，呵呵。